上别人丰满人妻([强取豪夺][走投无路的少妇)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939更新:2023-02-09 15:52:26

12岁当人妻,男权社会下悲哀的女性,这部电影道尽了人性和欲望

《萧萧》是沈从文于1929年发表的一部代表作,1986年被谢飞导演拍成电影《湘女萧萧》,讲述了封建传统禁锢下湘西童养媳萧萧的跌宕人生。

她12岁被卖,嫁给尚未断奶的丈夫,又在15岁花样年华里,被婆家长工引诱,珠胎暗结……在即将面临“沉潭”抑或“发卖”的惨重境遇时,却能从无情残酷的封建禁锢中全身而退,生下肚中“野胎”,为婆家所喜。

在所有童养媳的文学作品中,童养媳都是悲剧般的存在。

萧红笔下的小团圆媳妇因长得“太大方”,就被婆婆百般凌辱,年仅十二岁时被活活折磨而死;冰心笔下的翠儿被婆婆开水烫,被弟弟虐待,最终在污秽角落静静逝去;《柳家大院》中的小王媳妇不堪非人折磨,选择悬梁自尽……

这些既是文学创作,也是现实反映。

然而,在沈从文笔下的童养媳萧萧却是另类般的存在,像是跳脱出了时代的背景,这究竟是萧萧的幸运,还是更大的不幸?沈从文如此安排又有何缘故呢?

01、

“乡下人吹唢呐接媳妇,到了十二月是成天会有的事”。

轿里的新媳妇虽在这日,能穿上平时没机会上身的新衣裳,但大多哭哭啼啼,也有做媳妇不哭的,萧萧便是其中一个。

萧萧12岁由伯父卖给3岁的小丈夫,少女被看热闹的村民簇拥着,却没有羞涩和惧怕,多了几分懵懂和好奇,作品一开头,便奠定了萧萧的人物基调,她的无惧全然源自无知

过门以后,她欣然接受还未断奶的丈夫,按照当地规矩以姐弟相称,在弟弟还未成年之前,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劳作,陪着弟弟玩耍,还算得上快活。

萧萧的婆婆给足了她空间,但也忌惮她的成长:萧萧像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大叶大枝,日增茂盛。这小女人简直是全不为丈夫设想那么似的,一天比一天长大起来了

这两年来,喝冷水,吃粗粝饭,也挡不住她日渐丰腴的发育,婆婆尽其所能,似把剪子似的,把凡是给萧萧暴长的机会都剪去了,但依旧挡不住少女的青春气息逼人。

在电影中,安排了一场婆婆给萧萧缠裹胸布的镜头,这既是婆婆在抑制萧萧日渐成熟的生理特征, 也揭示了乡下人的封建落后和压抑人性的思想常态。

萧萧身体被抑制,但“自由”的种子却在暗自发芽,她时常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鱼,到处游走;梦到自己捡到很多铜钱,吃好吃的东西;有时候还会轻巧地飞到天上去……

梦里她畅快地行尽生活所不能之事,这些都是她无知懵懂表象之下,对自由的天性渴望。

02

萧萧十四岁已高如成人,心却还是一颗糊糊涂涂的心,这份糊涂包括了对男女之事的糊涂。

电影里,在婆家做工的花狗窥见婆婆帮萧萧裹胸布的一幕后,难以自抑地冲进冰湖里冷静。

在这之前,他还只是在萧萧面前唱唱让人脸红的歌,在这之后,他像是失去了理智般,一有机会就缠在萧萧身旁,想方设法地要把萧萧那点惶恐减去。

萧萧的身体是蓬勃的发展,不谙情事,但似懂非懂间,心窍被花狗唱开了。

在书中,沈从文只用一句“萧萧就给花狗变成了妇人”,就道明了萧萧成功被花狗引诱,只有当被支走的小丈夫回到她身边时,“才仿佛明白做了一点糊涂事”

在小说里,“欲”的比重大大超过了“情”。

但在电影中,导演渲染了两人倾慕对方身姿的正常欲望外,还特意安排了“赠绒花”这一情感交流的情节,此后萧萧对花狗由“惶恐”变为“主动”。

趁着夜色未褪,两人在芦苇丛里“野合”,高大的植物和蓬勃的人性相互张扬,这个场景甚至比张艺谋《红高粱》中类似情节更原始更具张力,导演这一安排明显加剧了戏剧的冲突。

萧萧的成长是一种原始的、畸形的成长过程,她的身体在原始的自然力量的作用下快速发育,情欲的冲动让她从少女走向成熟,但她的理性和认知,却还似被蒙蔽在12岁尚未出嫁的日子。

如此一个靠本能和欲望成长的女子,在往后的日子,又开始靠着求生的本能盲目生活着,只是这份盲目中多了几分恐惧,只因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恳求花狗带她逃往城市,花狗却只在某个夜色里自顾地逃走了,不知所措的萧萧明白要活下去,肚里的这块肉就必须要掉

她尽其所能地吃香火,喝凉水,从高处往下跳……但都不管用,肚子还是一天天大了起来,她只能选择逃走,却又在半途被家里人绑到灶边。按照规矩,出了这种丑事的妇人不是被“沉潭”就是被“发卖”。

至此,萧萧的悲剧色彩及其浓烈,跟随原始人性被动成长的萧萧,即使在生命最蓬勃的时期里,她的快乐里也都潜藏着无知与麻木,她对自己的生存状态从未有过审视和质疑,对无情的婚礼制度也是默认,在花狗挑逗时更是放任。

这样的人是绝对的悲剧性格,也是封建社会集体无意识下的必然

03

在小说最后,萧萧的伯父不忍心将她“沉潭”,打算将她“发卖”,但怀了孕的女人一时也找不到接手的人家,一来二去,萧萧儿子也生了,婆家最终接纳萧萧,也将孩子视为己出,等到萧萧和小丈夫圆房的时候,儿子牛儿已经十岁了。

萧萧的命运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她的一生看似幸运,实则充满了悲剧性。

小说的结局意味深长: “牛儿十二岁时也接了亲,媳妇年长六岁。……萧萧抱了自己新生的月毛毛,却在屋前榆蜡树篱笆看热闹,同十年前抱丈夫一个样子”。

又一个萧萧诞生了,潇潇从时代的受害者,演变为到陋习的执行者,这种悲剧性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必然性,即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思想,已经成为湘西人深层次意识的积淀,不断吞噬着意志,不断压制着人性。

沈从文曾说:“永远只想用无私和有爱来回答这个社会的无情”,在《湘女萧萧》片头也有这样一句话:“我只造希腊小庙,这种庙供奉的是人性”,这也是一直以来,沈从文所坚持的创作理念。

在《萧萧》原著里,纵然有许多不开化的、愚昧的,很难以被理解并接受的言行,但我们依旧可以感受到一份远离都市玷染的原生态人性的美好。

在小说里,我们会忘了去判定好坏、美丑和善恶,因为这一切都被淡化了,像一幅烟雨蒙蒙的湘西水墨画,沈从文只是在书写特定时代背景,特定文化下的人和生活,因而在他的文字里,萧萧的命运无关乎悲惨和圆满,最终要表现的只是完整的人性和田园风光。

但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站在现代视角去看这部作品,我们很难跳脱对封建制度的鞭笞,因而导演谢飞在电影版本中则刻意突出了矛盾冲突。

一是如前文所述,增加了花狗和萧萧的情感历程。

二是将沈从文另一篇小说《巧秀和东生》中的苦命鸳鸯衔接到《湘女萧萧》中,巧秀和东生同样发生婚外情, 不幸的是东生躺在肮脏的地板上被人殴打吐血,巧秀娘则被扒光衣服沉潭。

这一切都被萧萧和花狗目睹,导演这么做是有意要加强封建主义的氛围,并且通过他人的下场来警告萧萧, 将萧萧的恐惧和害怕推向高潮,由此增加了批判色彩。

在电影结尾,萧萧同样张罗着替自己年幼的儿子娶媳妇,其小丈夫长大成人后进城里当了学生, 接受了新思想,难以接纳旧社会旧婚姻制度的束缚,以一意味深长的背影结尾,导演给了一丝人性觉醒的曙光。

如果说,原著是一曲带点小哀伤的田园组歌,充满了人性之美的诗情画意,电影则是一部凝聚深深批判和遗憾的人性哀歌,冷峻犀利直至人心。

但两者不变的,是其充满人文气息的深刻主旨,渴求爱,渴求温暖和关怀,拒绝冷漠,拒绝麻木,拒绝对人性的无视和践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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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走投无路的少妇

预警:强取豪夺,男主非常屑。

(一)

即使早在孕期我就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平安降临,但是当我抱着他冰冷幼小的身体时,绝望,悲伤还是如潮水一般席卷着我因为分娩而虚弱的不堪一击的身体。

“妈妈,妈妈,小弟弟没有了,但是你还有我。”四岁的艾薇伸出稚嫩柔软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抹去我眼角滚烫的泪水,她水润灵动如小鹿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和关切。

这就是我的女儿,她本来可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和同龄的孩子们一样肆意挥洒着独属于孩童的调皮活泼,可是因为家庭变故,她不得不被迫长大懂事。

“对不起,艾薇......”在这个狭窄破败的屋子里,我无比心疼地抱住她小小的身体,再也压抑不住悲愤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生机焕发阳光明媚的春天,我却犹如身处数九寒冬那般感到了彻骨入髓的寒凉。

我们的生活本来没有如此艰难贫困的。

如果不是身为医生的丈夫出了重大医疗事故而锒铛入狱,我和女儿被迫搬离了那栋漂亮精巧的别墅来到这黑暗破败的贫民窟,我还是那个令人艳羡的怀特夫人:生活优渥富足,女儿乖巧懂事,丈夫又对我极其体贴爱护,我像是身怀神赐的祝福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个并不太平的世道上。

可现在我和女儿挤身于这贫寒的陋室中,难产时只有接生的产婆和女儿陪伴着我,还要为生计而愁眉不展,因为我的存款真的寥寥无几了。

“亲爱的,我帮你想个办法。”好心的邻居大婶炖了鸡汤送过来,我千恩万谢地接过这一份对我弥足珍贵的食物,在艾薇渴望眼馋的目光中给她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后自己才勉强喝了一点,荤香浓郁,汤浓鲜美的鸡汤泛着诱人的光泽,抚慰了我那许久未见油水的胃囊。

大婶看着我那被奶水濡湿的衣襟欲言又止,她考虑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你愿意去做乳母吗?”

乳母,顾名思义就是给那些富裕人家的孩子们哺乳,当初我生下艾薇后丈夫心疼我便给我请了乳母来照顾孩子,没想到世事变幻莫测,风水轮流转,我也不得不为了生存去哺乳别人家的孩子。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苦笑道:“谢谢您,我当然愿意,我的孩子已经去了天国,这奶水不用也是浪费,就让它来养活我们吧,只要有人家愿意接收我。”说罢,我转过身来看向狼吞虎咽的艾薇,她尚且年幼还正值长身体的关键阶段,却难得吃到荤腥鱼肉。

大婶欣喜的点了点头道:“你愿意就好,我帮你打听打听!”

她看着我落寞失魂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道:“亲爱的,我理解你,你过去是富贵人家的太太,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接受做这样事,但是这没什么值得羞耻的,我们清清白白做人,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还怕什么呢?”

是啊,怕什么呢?我的神色愈发坚定起来,看着艾薇懵懂天真的面孔,想起在监狱里饱受磨难的丈夫,我在此立下誓言:我一定会好好的抚育照顾艾薇,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大婶的行动力迅速到令人瞠目结舌,第二天就帮我打听好了需要乳母的人家,并且对方开出的酬劳非常丰厚还允许我将女儿带过去一同照顾,前提是只要我能通过他们的“面试。”

将艾薇托付给大婶暂时照顾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位于伦敦城郊的梅洛笛庄园,看着眼前这栋富丽堂皇宛如宫殿的建筑,我的心情愈发紧张焦躁:这种有钱有势的贵族人家一定是挑剔苛责的吧,万一他们不满意我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是,事情进展的一帆风顺,当我从女仆手中接过那个哭闹不止的小婴儿哺乳时,他当即就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啼哭安安静静地享受着甜美的食物,胸前那样熟悉的触感让备受丧子之痛折磨的我稍微舒缓了一些。

怀中的孩子填饱肚子后便安然入睡,看着他乖巧纯洁如天使的模样,我不禁想起了大婶偷偷摸摸对我的叮嘱:梅洛笛夫人因为难产逝世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他的上一任乳母因为偷窃被赶出了庄园,我才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熟睡的模样让我的心中泛起了怜惜的柔情蜜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是我的孩子。

“妈妈,这是童话里的城堡吗?”

彼时我牵着艾薇的手,拖着单薄稀少的行李站在梅洛笛庄园的大门前,艾薇澄澈灵动的眼睛满是好奇欣喜,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这栋阔气非凡的庄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比郑重地叮嘱道:“艾薇,这就是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但是你要记住这里不是我们家,你不能像在家里那样随心所欲,你一定要懂事听话,知道吗?”

艾薇懵懂地点了点头,我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不多时,管家便出来领我们进入庄园安置,这一路上美不胜收的风景建筑激发了艾薇活泼好奇的天性,但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欣喜,安安静静跟在我身边,没有说半句话。

我的雇主梅洛笛伯爵今日恰巧在庄园,位高权重的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反而是出乎意料的斯文有礼。他笑容温和,风度翩翩,平易近人,极具亲和力,在简单过问我的情况后,他抱起小小的艾薇,温柔地问道: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艾薇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叔叔,我,我叫艾薇.怀特,今年四岁。”

梅洛迪那张俊美的脸孔扬起热烈的笑容,他深蓝色眼睛写满了对孩童的怜爱温柔,他轻轻地抚摸着艾薇细嫩光滑的脸蛋,柔声安抚道:“艾薇真乖呢,作为奖励,叔叔送你一个见面礼。”

说罢,他向身旁的管家吩咐道:“罗杰斯,去将那条塔菲石项链取过来。”

“不。”我当即就诚惶诚恐地推辞道:“伯爵,这太贵重了,艾薇她还小,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珍宝呢,谢谢您的好意。”

“嗯?”他秀气的黑色眉毛微微扬起,半眯起幽蓝色的眼睛打量着我紧张不安的模样,然后轻笑一声安抚道:“一条项链而已,这没什么,而且我很喜欢这孩子。”

他的语气看似温柔轻缓但是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于是我只好允许艾薇接受了那条对我们来说太过贵重的项链,色泽鲜艳的宝石泛着美丽诱人的光芒,让喜好新鲜事物的艾薇爱不释手。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佩戴于艾薇脖颈上的塔菲石项链是梅洛笛夫人的遗物,而我与艾薇的命运在她接受那条项链后便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孩让我身心俱疲,但是那丰厚的薪水以及艾薇日渐红润圆满的脸蛋让我无比欣慰安心,梅洛笛伯爵是一位非常宽容善良,体恤仆佣的绅士,我们的吃穿用度比在丈夫未出事时还要高出个几倍,他说为了丹尼尔的健康(梅洛笛的孩子)一定要善待我,而乖巧懂事的艾薇深得他喜欢,他自然要倍加照拂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当我攒够了足够多的钱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梅洛笛请求道自己想带着艾薇去探望在狱中的丈夫。

他处理公务的手稍微停滞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忐忑不安的我,那张俊美宛如神邸的脸孔展露出招牌似的温和笑容:“当然可以。”

“谢谢您!”我喜出望外连连道谢,然后退出了他那装潢精致的书房。

只是沉浸在即将与丈夫相会的喜悦中的我,当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阴冷黏腻的怨毒目光。

梅洛笛烦躁地扔下手中的羽毛笔,面色阴郁地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这样暴躁阴翳的模样和刚才那个温和斯文的贵族天差地别。

他一直觉得自己生性凉薄,刻薄寡恩,就连自己的夫人难产而亡他都没有流下半滴眼泪,甚至没有一丝悲伤,尽管他们是为了家族繁荣而进行的利益联姻。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貌美如花的少妇露出丰满硕大的rufang,温和平静地给丹尼尔哺乳时,她脸上淡淡的笑意容一道闪电击中了他长年冰封阴暗的心,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在四肢百骸划开,他就像是是干涸的旅人找到了生命之泉。

对人妻抱有不轨之心实属廉耻寡恩,但他向来对那些虚有其表的道德嗤之以鼻,掠夺与占有是他的人生信条。

有丈夫有怎样?身边有个拖油瓶又怎样?他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让她那个可怜虫丈夫永远的沉睡在监狱中。至于她的女儿,没关系,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有什么威胁,假以时日那个孩子就会完完全全的忘掉生父,尊崇爱戴他这位“慈爱宽厚”的长辈。

他勾唇轻笑,眼里燃起热烈暧昧的欲望之火,想起刚才女人身上散发的温腻馥郁的幽甜乳香,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似乎是看见她眼含泪光的被他蹂躏欺辱,那样娇弱柔美的模样完全的激发了他的破坏欲。

她早就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可她却一无所知。

(二)

沉重的铁栅栏大门在阴冷迷蒙的雨幕中缓缓地打开,压抑森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严肃庄重的狱警的带领下,我和艾薇穿过那条曲折幽深的走廊,终于在尽头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丈夫。

监狱里的非人生活将他凌虐的面目全非,谁会想到眼前这个骨瘦如柴,面如菜色的男人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怀特医生?

他看着我和艾薇,那双麻木死寂的眼睛终于燃起一点点微弱的火光,那张被苦难折磨的愁苦脸庞终于有了一丝鲜活的笑意,他干涩开裂的嘴唇微微扬起,用嘶哑粗粝的声音道:“亲爱的,你来啦。”

“嗯......”我拼命的点头,想要以温柔欣喜的笑容来抚慰他饱受苦难的心灵,可是那通红的眼眶和滚烫的泪水让我再也无法伪装,看着瘦骨嶙峋的丈夫,我再也压抑不住的泣不成声。

“妈妈,爸爸......”坐在我怀里的小艾薇被我悲伤的情绪所感染,她难过的撇撇嘴,埋在我的衣襟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唉......”他心疼地叹了口气,深邃的蓝眼睛里满是不忍哀怜,他想要伸出手触碰对面的我们,但是在狱警粗暴的呵斥中怯生生的退了回去。

终于在他温柔耐心地劝慰下我们才勉强止住了哭泣,毕竟这会见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小时,我们都不希望将宝贵的相见浪费在无意义的哭泣上。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他懊悔地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歉意。

“亲爱的。”我擦干眼角的泪水,坚定的反驳道:“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之前你如此爱护我,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

“我和艾薇,会永远永远等你回家。”

尽管我们有千言万语的思念要倾诉宣泄,但是飞速流逝的时间不等人,时间一到狱警便不耐烦的压着我的丈夫回去,看着他形销骨立的背影,我只觉心中宛如刀割般的疼痛。

将那一包厚厚的衣物交给狱警后,他不耐烦地拆开检查,看到其中夹杂的一叠厚厚的钞票时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言语之间也变得礼貌客气许多。

我无法帮助我那饱受磨难的丈夫脱罪,只能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曾经最让我不齿的手段来恳求他们能多多关照我的丈夫,起码在饮食上不要苛责刻薄他。

走出监狱时,已是雨过天晴,湛蓝澄澈的天空明媚透亮的宛如一块宝石,空气潮湿且柔软,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

“妈妈,快看,那是彩虹!”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的艾薇突然兴奋的雀跃起来,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缎带点缀在浅蓝色的河流上,与洁白柔软的云朵交相辉映,宛如神话传说中的天桥。

在古老的《圣经》传说里,彩虹是上帝与犹太人所立的约定,上帝不再用洪水来毁灭这个世界。

看着天边那道绚丽的彩虹,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人皆欲望的傀儡。

在遇到她之前,梅洛笛一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他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财富,地位,权力,这些无数人趋之若附的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掌中之物,他根本不需要像那些被欲望裹挟纠缠的可怜虫们,穷极奔命一生,最后落得个凄凄惨惨死亡的下场。

至于色欲,这个悬浮在男人头上的达克摩斯之剑,于他而言不过是毫无威胁的器物,截止目前,他枯燥乏味的生命里只享用过他那因为难产而亡的可怜夫人,他们的婚姻不过是家族联姻的利益产物,没有半分爱情甚至是喜欢可言,一周一次的行房不过是例行公事,那个出身名门的贵族千金端庄古板的犹如一个圣母,在床上的表现像是一条腐烂的死鱼,每每他极不情愿压着她做那种事时他都会觉得自己在jianyin一具尸体。

可她不一样。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想起了月光下的阿芙洛狄忒,想起了站在城墙上面对千军万马的海伦,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被暴雨摧残过的纤细百合。

他也不清楚他喜欢的是她雪白的肌肤,柔软的身体,馥郁的香气,还是她身上散发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破碎气质,可是当她那双美丽哀愁的眼睛漠然地看着他时,他便将那些冠冕堂皇的道德伦理抛之脑后。

清冷皎洁的月光在她白皙娇美的脸孔上铺上一层轻纱,浓密宛如鸦翅的睫毛在她的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的影响,她安然沉睡的模样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她年轻细嫩的面孔,就像是画家痴迷的抚摸着自己呕心沥血的得意之作。

他俯下身来吻住她花瓣般饱满娇嫩的嘴唇,在销魂蚀骨的温柔乡中,他决定要开始张机设阱。

艾薇最近很苦恼困惑,因为她亲爱的梅洛笛叔叔有些古怪。

虽然梅洛笛叔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慈爱亲切,每天会抱着她讲那些好听的故事,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故事从浪漫美好的童话变成了她听不懂的神话传说。

没有了王子和公主,没有了大灰狼和小白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海伦的女人,她美得祸国殃民,但是命运坎坷被无数觊觎她的男人挣来抢去。

这是梅洛笛的原话,年幼的她当然听不懂,可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每次讲完故事后,梅洛笛叔叔的唇角总会扬起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看着懵懂无知的艾薇,如红酒般醇厚的声音响起:

“亲爱的艾薇,你的母亲就是海伦。”

我站在监狱那扇沉重的大门前,看着里边空荡荡的广场,那里寂静阴森的宛如一个坟场,正午热烈的阳光也不能减去它的半分阴冷。

半个小时前,我独自一人来此探望监狱里的丈夫,然而等来的是一个噩耗,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不允许我见丈夫,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那个我曾经贿赂过的狱警见状将我拉到一边,面色凝重的告诉我:

“夫人,不好了,怀特医生被查到了其他的罪行:贩卖毒品。”

“不,不可能!”我当即就大惊失色地尖叫起来,我的丈夫是什么样的秉性品格我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之事?

“唉。”狱警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同情:“可现在罪证齐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说罢了,他欲言又止的看向我,然后四下张望无人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怀特医生是不是得罪过什么大人物,对方一心一意的置他于死地?”

我的丈夫悬壶济世,医德高尚,他拯救过的病人哪一个不是对他交口称赞,怎么可能会得罪过人?

除了在那场重大医疗事故中不幸去世的病人,可他家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家庭,怎么可能有本事买通官差,诬告陷害?

狱警看着我面色血色的脸,长叹一声后说了声“节哀顺变”便不再多言,默默的将我送出了监狱大门。

他说的没错,“节哀顺变”。

这个国家对待毒品是零容忍的态度,一旦发现势必是要处以极刑的!

我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般蹲坐在监狱的门口,马路上扬起的尘土飞溅到我的裙摆上,在这已经有了燥热之气的初夏中,我却如身处数九寒冬的冰窟中那般,彻骨入髓的寒冷一点点的吞噬着我僵硬的身体。

在那个时候,我甚至想到了死亡。

如一具尸体般站在监狱门口未免太不成体统,那些暴躁的狱警正要驱赶我这个有碍观瞻的女人时,梅洛笛伯爵的马车恰巧路过,车夫毕恭毕敬地邀请请我上马车。

在那个装潢精致的车厢里,满脸泪痕的我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向梅洛笛伯爵哭诉丈夫的遭遇,他是那样善良正义的人,为何要被陷害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个风度翩翩的善良绅士默默地听我的哭诉,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上露出了同情难过的神色,他掏出手绢擦掉我脸上滚烫的泪珠,将涕泗横流的我揽入怀中,温柔地安慰着心如死灰的我。

他身上清新淡雅的古龙水让万念俱灰的我稍微好受了一些,即使这些对于处在绝境中的我毫无用处,但我还感激他对我与艾薇的关照爱护。

然而,目光扫过他别在胸前的家族徽章时我的心中却燃起了一个疯狂可怕的念头。

德希.梅洛笛,他是议会的议员,与许多高官政要私交甚密,他曾经在家中举办宴会招待过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

我那阴云密布的心此刻突然拨云见日般的明朗起来。

今天夜晚的月色很美,莹润的月光穿过林间的缝隙,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水晶,宛如童话中的仙境。

将丹尼尔和艾薇哄睡后,我焦急的来回踱步,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敲响了梅洛笛伯爵书房的大门。

“请进。”

他坐在红木办公桌前,身姿笔挺,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噗通”一声的跪在了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地板上。

“这是做什么?”他面露讶异之色,然后起身走上前正欲扶起卑微的我,可我却强硬的不肯起身,并且拉住他的衣角,痛哭流涕道:

“伯爵,求求您救救我的丈夫吧。”

“他是被人陷害的啊,他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罪行?”

“您也喜欢艾薇这孩子,她还小,她不能没有父亲啊……”

她哭的是那样楚楚可怜,纤细纤弱,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免心软。

可他的心比石头还要冷酷坚硬。

他当然知道她的丈夫是无辜的,因为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啊。

“夫人。”他扶起哭的快要昏死过去的女人,温柔地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

“我相信你的丈夫是清白无辜的,我也可以让你丈夫的案子重审。”

闻言,女人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孔果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之火,但他却毫不留情的熄灭了那团火焰。

“可是,我并不是慈善家,我为什么要帮他呢?”

“我对你好,对艾薇好,无非是因为丹尼尔,可我为什么要帮助一个对我没有半分用处的陌生人?”

“伯爵,求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会报答您的......”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为恐惧而急剧的扩张,洁白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丰润柔软的红唇。

“嗯?”他恶劣地嗤笑一声,肆虐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随即尖酸刻薄地讥讽道:“您觉得你有什么可以拿来报答我的?”

“我……”

女人瑟瑟发抖的无助模样极大的取悦了他,他干脆懒得再演戏,索性褪下所有优雅的伪装。

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暧昧炽热的话语响起:“您知道该怎么做的吧,我亲爱的夫人。”

他的手搂住她盈盈不足一一握的腰肢,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女人绝望的闭上眼,一行清泪划过她娇美柔弱的脸孔。

死一般的沉寂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窸窸窣窣的解开了身上所有的束缚,躺在了书房那张软榻上。

这个高尚的贞洁烈妇,终于一步步的迈入了堕落的深渊。

(三)

“妈妈,这是什么?”

艾薇窝在母亲散发着馥郁乳香的怀抱里,安安静静地听着母亲用温柔细软的声音给她唱好听的摇篮曲,在缱绻的歌声中她的困意慢慢袭来。

然而,眼角余光瞥到母亲那纤细洁白宛如天鹅的脖颈上的一处鲜红的印记时,她沉重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

那块红印记并不大,但是映衬在母亲雪白细嫩的肌肤上却格外刺眼,就像是一件华美的霓裳却有着一块难看的补丁。

她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那块印记,然后问母亲:“妈妈,这是什么?”

闻言母亲脸上淡淡的笑意稍微凝滞了一瞬间,抱着她的那支手臂也轻微的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初,她轻轻地吻了一下艾薇红润柔软的脸蛋,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夏天来了,是蚊虫叮咬的,明天我去要些驱蚊的香薰,可不能让可恶的蚊子咬我亲爱的小艾薇。”

艾薇乖巧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向母亲道晚安后,便安安静静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听到女儿沉稳均匀的呼吸声后,女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楚楚可怜的悲怆和哀伤,她满面哀愁的模样像是油画里心事重重的美丽贵妇人,纤长浓密如蝶翅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她那双澄澈清丽的眼睛。

她颤抖着手解开了身上的束缚,长裙滑落,一具丰盈饱满宛如维纳斯的美好胴体展露在水银穿衣镜中。

她低声抽泣着,如一头受伤的母兽,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她雪白的躯体上,那大大小小星星点点的青紫色痕迹蜿蜒在她如陶瓷般细腻的肌肤上,就像是纯洁耀眼的白纸染上浑浊的污泥。

很好。

梅洛迪慵懒惬意的斜倚在沙发上,感受着女人生涩却卖力的伺弄,这样销魂蚀骨的快感让他满足地喟叹出声。

终于在那颗燃烧星辰在黑暗无垠的宇宙中爆炸后,他整理好凌乱的衣着,将温香软玉揽入怀中,感受着女性馥郁的乳香和柔软的肌肤。

“亲爱的。”鬄足过后的他心情很好,声音都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和煦,他掏出手帕擦掉女人唇边的白色,安抚道:“‘那边’的关系我已经打通了,下个星期你丈夫的案子就会重审,有我在,你尽管放心。”

“谢谢您,伯爵。”女人抬起头来,眉目如画的脸孔暴露在他的视野中,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饱含欣喜和希望,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看见了那其中隐隐约约蕴藏的一丝悲愤和耻辱。

他当然知道这个单纯柔软的少妇在想些什么,索性耐下心来劝导道:

“亲爱的,你为什么要伤心呢?”

“这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我没有强迫你,是你跪着哀求我救你的丈夫。”

“我需要享用你的美貌,你需要我来拯救你来深陷牢狱之灾的丈夫。我们钱货两讫。”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极强的诱人的蛊惑力,像是伊甸园里引诱夏娃吃下苹果的无耻毒蛇,又像是古希腊神话中利用自己天籁歌喉引诱水手们触角沉默,葬身海底的塞壬海妖。

“不。”女人痛苦地摇了摇头,用颤抖的声音哭诉道:“我,我对不起他......”

呵,真是个高尚的贞洁烈妇。

他在心中恶毒地嘲讽出声,然而嘴上却是循循善诱的劝导:“忠诚本就是世俗给婚姻套上的沉重枷锁,我们为何要遵循这虚伪的道德,因此放弃那甜美的欢乐。”

“就连自诩道德模范的国王陛下都有着说不清的情妇和私生子,何况是那些上行下效的贵族?哦对了,你见过上个月来庄园里参加宴会的爱德华伯爵夫妇吧?我记得你当时还感慨道他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的恩爱模样真是令人艳羡呢?”

“然而就在他们参加宴会的前一天夜晚,我可是在伦敦歌剧院里,看见了爱德华伯爵夫人搂着红极一时的歌剧男演员放浪形骸呢。”

“别说我的夫人去世了,就算她健在,我也会不择手段的得到你,我亲爱的小百合。”

可能是之前从未有人对她讲述过如此大胆出格背弃伦理的话,美貌的少妇被他的“肺腑之言”震惊的瞠目结舌,过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问道:“但,为什么,是我?”

对啊,为什么是她?

这些年有无数女人妄图爬上他的床,她们或美艳妖娆,或清纯俏丽,或高贵端庄,可哪一个不是被他一脸厌恶嫌弃地推开,于是贵族圈里便有了“梅洛笛伯爵不解风情,古板木讷,他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很有可能是个同性恋”这样荒诞离谱的传闻。

“嗯?”他冰蓝色眼睛微微眯起,那张俊美无瑕的精致脸孔染上淡淡的笑意,像是驾驭太阳车遨游于苍穹的阿波罗,光彩夺目到令人睁不开眼。

他吻住她那只柔若无骨香艳至极的纤纤玉手,然后甜腻的宛如蜜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或许是因为你贿赂了爱神丘比特,让他的箭矢射向了我脆弱的心脏。”

梅洛笛的行动力快的超乎我的想象,这样严峻沉重的案件不到一月便被调查的水落石出,我的丈夫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法院判处无罪,更令我喜出望外的是,当初那场重大医疗事故的主犯突然自首,他承揽了所有的罪行并且坦白道我的丈夫其实是无辜的受害者,怀特医生对所有的事由并不知情,他只是医院为了息事宁人来推出来的替死鬼。

所以我的丈夫就被无罪释放了,出狱的那一天,我和艾薇站在监狱的门前,看着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的闭上,一个瘦削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他瘦的皮包骨,面容憔悴,尖削的下巴布满了青色的胡茬,幽蓝色的眼睛布满了可怖骇人的血丝。

“爸爸!”艾薇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这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此刻却哭成了个泪人,她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所有的思念,哀伤在此刻尽数宣泄。

“艾薇,乖乖,不哭,爸爸回来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艾薇,粗粝的手抹去她的眼泪,用沙哑晦涩的声音安抚着哭的泪眼汪汪的孩子。

我走上前去,紧紧地与他们抱在一起,在这个暑气初绽的夏天,饱受磨难的我们终于得以团聚。

这才刚刚开始呢。

德希.梅洛笛坐在豪华宽敞的马车内,透过那扇小小的车窗,面色阴翳地看着那幸福相拥的一家三口,这样温馨和谐足以做喜剧结尾的画面在他来却格外刺眼。

就在昨天,那个女人惴惴不安地询问道她是否可以接丈夫出狱,就算梅洛笛不肯放过她,她可以和丈夫摊牌讲清楚离婚,只要她的丈夫能安然无恙她就心满意足了。

呵,真是情深似海。

一股酸涩的痛楚在他的心中蔓延,这种前所未有的滋味让他非常不满烦躁。

即使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但是他还是伪装了一副风度翩翩的笑容,看着紧张不安的女人,他温柔地回答道:“当然可以。”

“而且,亲爱的怀特夫人,我们的交易到此终止,你可以离开梅洛笛庄园了,祝您幸福。”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呆愣了片刻,过了许久才千恩万谢地表达着感激之情,似乎是完全忘记了她在床榻之上所受的屈辱。

天真,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是她的掌中之物了,这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她是他掌心里绽放的百合,她的生死荣辱,珠泪笑颜,皆只得许他。

“咳咳咳。”铺天盖地的咳嗽声响起,怀特那苍白的脸孔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泛起了红色,我心疼的拍打着他瘦削的后背,希望能止住他剧烈骇人的咳嗽声。

“没事,亲爱的。”他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着心疼不忍的我,正当他想要继续说下去时,一股红色的液体从他的鼻腔中蜿蜒而出。

“天哪,又流血了!”我手忙脚乱的掏出纸巾为他止血,而怀特摆摆手示意我不用担心,并且告诉我这只是因为天气干燥炎热罢了。

然而,看着他轻松和煦笑容下隐藏的惊慌担忧,我的内心却涌上了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

他究竟在隐瞒着什么?

终于,所有的秘密在怀特昏迷的那天不攻而破。

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面色凝重的医生告诉我,我的丈夫,患上了绝症。

即使身为医生见过无数人因为亲人的疾病而崩痛哭,但他还是同情地看了面色惨白的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准备后事吧,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词。

第一次,那只是命运的恶作剧,而这一次却是无法挽救的事实!没有人能逃过死亡,哪怕他是只手遮天的国王!

我们都是一心向善的虔诚信徒,命运为何要如此折磨我们!

我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磕磕绊绊地回到了病房,身为医生的怀特早就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他看起来才会如此平静淡然。

“亲爱的。”他伸出枯瘦的手抚摸我满是泪痕的脸蛋,好看的蓝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和深重的愧疚。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不敢告诉你。”

“原谅我这个懦弱的男人吧。”

他转过头来,看向窗外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香樟树,温暖热烈的阳光穿过林间的缝隙挥洒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阳光。”

(四)

五岁的艾薇对于“死亡”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怀特下葬的那一天,这个曾经活泼灵动如向日葵的女孩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灵魂,如一具死气沉沉的木偶被踉踉跄跄的推到了没有观众的舞台上,她不哭也不闹,只是死死地抱着怀特送给她的玩具小熊,呆板木讷地看着沉寂冰冷的大理石墓碑,稚嫩的小手拉着我的裙角,一遍又一遍的问道:“妈妈,爸爸是睡着了吗?”

即使我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自欺欺人的谎言,但我还是强忍着内心刀割般的疼痛,强颜欢笑道:“对呀,爸爸只是太累了,他要休息一段时间,艾薇听话,乖乖的,和妈妈一起等爸爸醒来好不好?”

艾薇点点头,她走上前去虔诚的亲吻着大理石墓碑上的照片,那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蓝眼睛里写满了哀伤和不舍。

“爸爸,艾薇会等你回来的。”在微凉的晨风中,她喃喃自语道。

“她近来如何?”

梅洛笛坐在草木丰茂的繁盛花园里,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下午茶,精致的骨瓷杯子里盛满了冒着热气的红茶,他轻抿一口醇厚香浓的红茶,抬眼向不远处的草坪望去,两岁的丹尼尔在女仆的逗哄下在草地上天真的欢笑。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抱着丹尼尔温声细语地唱着摇篮曲,清丽柔美的脸庞满是慈爱圣洁的微笑。

于是他打断了管家毕恭毕敬的汇报工作,随意询问起她的近况。

“夫人她近来很好,她很喜欢钢琴教师这份工作。”

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不凡的才艺,在他的授意下,那所几乎从来不招聘女教师的贵族学校破天荒的录用了她,并且给予了她丰厚的酬劳让她足以养活自己和女儿。

他素来冷酷薄情,但是对于她是仁至义尽了,不仅帮助她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工作,还给了她一年多的时间来走出丧夫之痛,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有耐心的布下天罗地网来捕获这只美丽的猎物。

那么,是时候该收网了。

他长睫低垂,遮住了心事重重的冰蓝色眼睛。

清冷的月光穿过那扇镌刻着彩色浮绘的玻璃窗,照耀在女人安然沉睡的秀美脸庞,她红润饱满的嘴唇吐露出破碎的梦呓,在几声微不可闻的模糊细语后,她睁开了那双迷茫无措的眼睛,痴痴地看着身旁熟睡的丈夫。

她刚才做了一个幽深诡谲的梦,梦里一个看不清面容小女孩哭喊着追赶她:“妈妈,妈妈,你不要艾薇了吗?”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小女孩,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束缚的动弹不得。

奇怪,她只有丹尼尔这一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忽然之间她的头颅隐隐作痛起来,她揉了揉酸涩发涨的太阳穴,痛苦的呻吟出声,这样的动静惊险了本就睡眠极浅的丈夫,他体贴地揽她入怀,柔声询问道:“怎么了,亲爱的?”

女人看着丈夫温柔和煦的英俊面孔,犹豫片刻后开口道:“我刚才梦见,我有一个叫艾薇的女儿。”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掉那个孽种吗?

他的心情当即就暴虐烦躁起来,一股黑暗的无边无际的阴霾在他的身体里蔓延,看着懵懂无辜的女人,他硬生生的压下了那股凌厉的残虐欲,轻声安抚道:

“梦都是荒诞无稽的,不要在意。我们只有丹尼尔这一个孩子呀。”

他停顿半晌,随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夫人,不如我们努力一下?让丹尼尔有个妹妹做伴?”

这样暧昧露骨的话让女人羞涩的垂下头不再看他,他爱极了他这副娇羞怯弱的模样,阴云密布的心情当即拨云见日的开朗起来,便不再计较女人的失言,搂着她轻声哄她入眠。

看着女人如孩童天真无邪的面孔,他暗自思付道:

“看来,还是要给她加大药量。”

她又梦见那个小女孩了。

幽深绮丽的黑夜里,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怔怔的地着空荡荡的枕边,今夜她的丈夫因公无法回家,所以她只能一人入眠。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的传来,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妈妈,您又做噩梦了吗?”

丹尼尔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她支撑起身体细细打量着这个容貌极其耀眼出色的孩子,他脾气温和,举止有礼,多才多艺,是丈夫的骄傲。

可是,人们都说男孩子更像母亲,但是丹尼尔与自己一点都不像,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和丹尼尔之间有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疏离感,这种疏离感让她怎样都无法与儿子亲近。

她点了点头,随即试探性地问道:“丹尼尔,你知道艾薇吗?”

闻言丹尼尔面色一怔,但是很快恢复如初,他笑着回答道:“没有啊,母亲。”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她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出了一丝慌乱,这样的表现和当初丈夫听到“艾薇”这个名字时一模一样。

她心中那团扑朔迷离的雾气,越来越浓厚了,她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引着她向深渊前行......

如果不是她新抱养的猫咪跑到了这间布满灰尘的地下室,她至死都无法发现这血腥绝望的真相。

她跪在肮脏污浊的地板上,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张泛黄的画纸,那上边是一个女人牵着小女孩的画像,笔触简陋稚嫩,看起来是小孩子的画作。

看到这副画时,她只觉一道惊雷贯穿身体而过,全身的血液都在翻腾奔涌,空荡荡的胃囊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痛不欲生地跪在地板上颤抖战栗,终于在脑海中那道绚烂的烟花绽放后,她想起了所有被篡改的记忆:

丈夫去世后,她迫于压力还是嫁给了曾经与她有过不正当关系的梅洛笛伯爵,成为了尊贵光荣的伯爵夫人。虽然她对梅洛迪伯爵没有爱意,但好在他对自己还算温柔体贴,对她的艾薇也是疼爱呵护。

日子细水流长的消逝着,她说不上幸福,但看到自己的艾薇健健康的成长,她也心满意足了。

变故始于她改嫁给梅洛迪的第五年。

梅洛迪昔日亲信器重的下属与他反目成仇,当着她的面,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恶毒地嗤笑一声,然后尽数抖落了所有应该被尘封的秘密。

艾薇的亲生父亲,她最爱的男人,并不是死于无可救药的绝症,而是死于梅洛迪的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让他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离世。

哈哈哈,原来她的枕边人是这样阴狠毒辣的男人!

残酷的真相让她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她失去了平日里的优雅端庄,疯了一样冲下去厮打着这个天使面孔的恶魔,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

梅洛笛虽然不会对女人动手,但他还是阴沉着脸反手压制住她的挣扎,就在她与梅洛迪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门外的艾薇冲进来像一头小兽一样踢打着梅洛笛,声嘶力竭地保护着她那被压制的母亲。

彼时她已经十岁了,在门外一字不漏听到了梅洛笛这个恶魔罄竹难书的罪行。

“你这个魔鬼,坏人!放开我的妈妈!我要杀了你!!!”

她稚嫩的脸上显露出滔天的恨意,幽蓝色眼睛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她的牙齿死死地咬住单薄的嘴唇,直至破皮流血。

梅洛笛阴郁的脸上扬起一个可怖诡异的笑容,他打量这个被仇恨吞噬的孩子,放声大笑道:

“原以为你是个没有威胁的绵羊,没想到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孽种果然是孽种!”

他眼里的杀意逐渐显露,这样骇人的眼神吓得她惊慌失措地走上前紧紧抱住女儿:

“求求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她还是个孩子!”

“她不是我的孩子!”

他残虐地讥讽道,丝毫不顾她痛哭流涕的哀求,命令侍卫粗暴的将艾薇拖了下去,然后她被软禁,日日夜夜的被灌入那种令人神智不清的药,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逐渐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艾薇。

梅洛笛自以为药物和洗脑让她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他的提线木偶,可是他忽略了一个母亲的坚决和顽强,忽略了一个母亲的爱。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她还是想起了一切。

“艾薇,我的艾薇......”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是那样的凄厉绝望,她知道以梅洛迪残酷冷血的手腕,这个可怜的孩子应该不在人世了。

她是一个懦弱无能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

比宇宙尽头还要漫长的宣泄过后,她抹去眼角狼狈的泪痕,那幽深漆黑的眼瞳里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

两个月后,位于伦敦远郊的一处别墅失火,别墅的主人——梅洛笛伯爵夫妇双双殒命于火灾中。

匪夷所思的是,梅洛迪伯爵唯一的孩子丹尼尔在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却拒绝继承爵位,而且变卖了庄园,从此远走他乡,渺无音讯。

一年后,法国普罗旺斯的某处庄园里。

金发碧眼的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她有着一张过分出色的面容,娇艳俏丽的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冰蓝色的眼睛却是呆滞无光的,她咧开饱满红润的双唇微笑,但是那笑容却像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孩童,还带着一丝憨厚的傻气。

丹尼尔心疼地抚摸着她柔软秀丽的金发,女人懵懂呆板的眼睛更加刺痛了他那颗被愧疚煎熬的心灵。

他小心翼翼地揽她入怀,如一名赎罪的信徒,虔诚地忏悔道:

“原谅我现在才找到你。”

“我会用余生为父亲赎罪,向母亲忏悔。”

“我的艾薇姐姐,我会永远永远的保护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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