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观察杂志「文化观察单片付费畅享高清是平台套路会员的摇钱树」

封面新闻记者 刘可欣

视频平台发展的势头方兴未艾，越来越多的电影走上先院后网的道路，单片付费也成为了消费者的观影方式新选择。《雄狮少年》《扬名立万》《白蛇：情劫》等纷纷在各大视频平台上线。也有很多的国外影片选择在国内视频平台上线，比如获得第3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外语片《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等。2021年的春节，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联合开启首个网络电影春节档，包括了《少林寺之得宝传奇》等以单片付费模式网络发行的新片。

虽然先院后网的电影对于知识产权保护是好事，观众也能够通过正规渠道观看更多优秀的影视作品。但这一举两得的事情，却引起了争议。

价格不菲的会员资格上，还有越来越多的付费内容；单片付费的电影在全价购买后，却不能享受最高清版本……虽说单片付费的形式加强了知识产权的保护，但各平台的付费形式没有规范的管理也是事实。

最高清版本需叠加会员却无明显提示

客服回应：更高清晰度确需叠加会员

以记者于2022年2月在爱奇艺，通过“单片付费”形式购买的电影《误杀2》为例。记者发现，该电影在平台的单片付费价格为12元，平台会员购买仅需6元。单独购买影片后，观众能从付款日算起的7天内观看，过期即失效。但在观影时记者发现，在全价12元购买完本影片观看时，却无法享受最高清的版本。若想“畅享”最高清，还得购买该平台会员。这一点，在影片的购买须知中，却没有提到。

购买界面并未明确指出更高清画质需要叠加会员（来源：截图）

在影片购买的过程中，出现了购买影片的价格12奇点（1奇点等于1元人民币）、购买会员后的优惠价6奇点、观看有效期的信息，却没有看到任何关于电影清晰度观看要求的提示，仅是在购买之后的观看界面中，调整清晰度的界面才能看到“蓝光1080P”以及“帧绮映画4K”，都需要叠加会员资格才能观看。

购买界面并未明确指出更高清画质需要叠加会员（来源：截图）

记者于3月11日曾经致电爱奇艺人工客服进行咨询，得到客服的回应是：一般情况下，购买影片会提示先购买会员。单片购买电影后，如果要“选择更高的清晰度”，确实需要“额外开通会员”，“具体以前端显示为准”。

单片购买后，无法享受蓝光1080P和4K清晰度

以上的情况并不局限于爱奇艺平台。讽刺的是，各大视频平台在招揽会员的时候，常常会以“高清4K”“杜比音效”等作为宣传手段，吸引更多人加入自家会员平台。但是到了消费者购买线上观影资格时，平台却并没有做出明确的提示。

消费者：无法接受付费会员后还有更多付费

现状：版权混乱，缺少管理

网友无法接受持续不断的付费（来源：截图）

“站在用户的体验感就是：我不理解，我买会员了，却还有更多的新增付费内容。”作为优酷会员的钟小姐这样说道。在她看来，合理付费是接受的。但是平台却在“付费会员”的基础上，一再地增加收费的内容，“这种改动是在已经是会员的情况下才新增的”。钟小姐表示，虽然平台可能在用户条款里的免责里提到会员权益可以更改，或者是最终的解释归平台所有，但其实大多数用户都不会“去看长篇大论的用户条款”。除了认为会员叠加收费内容的不合理外，钟小姐还认为7天的观看时限有些短了。“单独收费影片只能看7天。本来想着多看几遍，7天时间一过，又得再付费。”

查看社交媒体发现，观众对于单片付费的怒气，无非在于两点：一是购买了会员，却仍旧需要单片付费观看；二是单片付费有观影期限，让人无法接受。观众的怒气并非毫无根据。

以优酷平台为例。该平台的“VIP会员”（电脑、手机端）的连续包年价格为198元/年，连续包月价格为15元/月，“酷喵VIP会员”（电视、电脑、手机端）的连续包年价格为479元/年，连续包月价格为29元/月。不菲的价格，让消费者对使用体验充满了期待，希望能够一览丰富的电影版权库。但没想到，会员之上还有单片付费在等着，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多次经历了单片付费的钟小姐说，平台不断地增加收费内容的行为，让她考虑不再续费会员，除非是有观看的内容，才会重新购买会员。

不同网站里《蜘蛛侠》系列不同“价格”（来源：截图）

除此之外，平台逐利，也罔顾消费者的权益。系列电影《蜘蛛侠》在腾讯视频平台可以凭借VIP的会员资格观看，但是在哔哩哔哩平台，则需要以3元/部的价格购买，或者是在开通“大会员”之后，以1.5元/部的价格购买。

同样的情况不限于付费电影。比如说视频平台中标注的“独播”，其实版权并不独属于一家平台；有些动辄几十集的电视剧，看着看着，版权突然从一家“跳”到了另一家，于是看到一半还得转场购买其他平台会员，李小姐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在看电视剧《鸡毛飞上天》。前几个月还在爱奇艺，这两天显示是腾讯视频独家了。”看到一半的李小姐，只得停下在爱奇艺追剧的步伐。

律师：观影时间可作约定，但需特别说明

“最高清版本需叠加会员”是否存在欺瞒可从两方面认定

关于这些现状，封面新闻记者邀请了四川明炬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鹏超，从消费者权益保护方面对此事作出解答。

王鹏超律师说，视频会员的权益和单片付费等内容，在律师群体中也多次引起讨论。

王鹏超律师表示：“针对‘购买单片付费的电影，平台要求购买者在规定时间内看完是否违法的问题’，需要具体分析”。她特别提到，平台方应当对该条款特别说明。王鹏超律师说，消费者在购买单片付费的电影时，其实是与平台方形成了新的合同关系，平台方可以就相关的条款进行约定。但是针对过期则失效的条款，因为属于对消费者权利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平台方应当对该条款实行特别说明义务。否则，可能会导致该条款无效，从而不对消费者产生法律效力。在各大付费平台的单片购买界面，确实也有明显的观影时间提示。

针对“最高清版本需叠加会员却无明显提示”的现象，王鹏超律师以“北京爱奇艺科技有限公司与吴声威网络服务合同一案”为例进行解说。在该案中，法院对于爱奇艺平台在吴声威购买了VIP后，再增设VIP付费项目持有否定态度。

王鹏超律师解说道，法院认为“付费超前点播”条款实质上是减损了黄金VIP会员的既有权利、限制了吴声威的权利，对于吴声威而言是不公平、不合理的规定，因此“付费超前点播”条款不应纳入单方变更条款的调整范围内。同理，消费者在单片付费购买电影时的合同，目的是能够享受观看影片的服务及权利。对于“观看最高清版本需要另购买平台会员”的设定是否出现了“欺瞒行为”，可以从以下方面认定：1、平台方在购买单片时是否尽到了充分的提示义务，提醒消费所购买的权利不包含“观看最高清版本”；2、如果没有告知，作为一般消费者在购买单片时，从一个合理谨慎的交易者的认知和交易习惯出发，是否可以认为包含了可以观看“最高清版本”即双方的合同交易目的。

涉及到具体的情况，仍旧需要结合个案平衡。王鹏超律师认为，如果消费者在购买单片时充分的阅读了相关条款，并且没有发现“观看最高清版本需要另购买平台会员”该条款的，而平台方在后续又另行增设了消费者义务，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八条消费者享有知悉其购买、使用的商品或者接受的服务的真实情况的权利。”以及“第十六条经营者向消费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务，应当恪守社会公德，诚信经营，保障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不得设定不公平、不合理的交易条件，不得强制交易。”该条款可能不会被法院支持。

虽然平台方的定价和部分消费收费受市场行为调控。但是王鹏超律师认为，平台商家仍然需要平衡消费者权益。面对消费者的不满，商家可以从适当调低价格、不限制观影时间和品质、增加VIP会员的用户体验、多次在消费时提醒可能会减损消费者利益的条款，尽到对消费者履行充分的警示义务等方面，从而尊重和保护消费者的权益。

并非所有人都不接受单片付费模式（来源：截图）

律师：单片付费是对知识保护的市场化体现

消费者的不满来自规则制定的不稳定性、不合理性

然而从知识产权保护的角度来看，单片付费的形式确实能够吸引更多作品入驻平台，给消费者提供更多的选择。四川明炬律师事务所知识产权业务部副部长、四川省律协知识产权（信息网络与高新技术）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任思静说道：“某种意义上，单片付费无疑是对知识保护的市场化体现，尤其是对视频类作品的价值体现。”

从知识产权保护的角度出发，任思静律师认为“视频网站或APP的经营者，在其从事的经营活动中，只要遵循了自愿、平等、公平、诚信的原则，遵守了法律和商业道德，无论采取何种商业模式产生的合法权益，都应该受到保护”。

但她也提到，在知识产权的保护和消费者权益之间，确实“是个短时期很难平衡的现实问题”。任思静律师介绍说，有某调研报告显示，我国网民中，从未给网络内容付过费的接近三分之二，意味着大部分的人仍然接受的是“免费”模式的主流，对于内容付费等形式，仍旧持有保守态度。即便如此，任思静律师还是认为，消费者并非不能接受知识付费，“更多还是在于有些经营者规则制定的不稳定性以及不合理性，尤其是一些行业龙头”。

网友认为视频会员权益不够明显（来源：截图）

“一个经营正版视频资源的平台或网站，除了常规成本的支出，还必然承担了一定数额的著作权许可使用费用。如果拿到的是独家许可的资源，作为经营者，支付的许可费用可能会更高，它的市场竞争优势也相对更高。所以，其实这种模式也会反向刺激作者创作更多优质作品的动力。消费者也就必然会有更多机会接触、体验到更好的影视作品。”

知识付费是必然的趋势，知识产权保护更是重中之重，但知识付费并不应该成为平台的“摇钱树”。正如任思静律师所说，同样重要的还有“公认、公开、透明、规范化的行业付费规则、标准”，“特别是在某些服务的提供上，行业龙头应该有相应的社会责任，适当保障消费者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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