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在忘我的操劳中忘却自己什么意思「一家之主在忘我的操劳中忘却自己」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47更新:2023-02-28 05:09:15

作者:复旦大学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副主任 龚金平

叶老师在一个安亲班(孩子放学后的托管班)工作了三十年,生活富足安稳;一双儿女职业体面、前程似锦;丈夫仍然俊朗帅气,没有不良嗜好。在这幅岁月静好的图画里,我们看到了普通人对生活的全部憧憬: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儿女争气。这就可以理解,叶老师的脸上总是露出恬淡而满足的微笑,轻声细语地与人说话,平心静气地处理各种琐事,笃定从容地依照内心的节奏规划着自己的人生。

电影《一家之主》海报

只是,当影片把镜头对准叶老师的家庭内部,我们看到了另一幅景象:丈夫罗大伟最大的爱好就是端坐在沙发,将脚搁在前面的矮凳,喝着茶,看着电视,门铃、电话响时“不动如山”,只对叶老师发出各种指令。叶老师则像一个陀螺,事事必须亲力亲为。在这一静一动的对比中,我们看到了影片对“大男子主义”与“付出型人格”的生动诠释。

这似乎是中国传统家庭的常态:丈夫在家里像一个局外人,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妻子则像一个服务人员,细心周到地伺候丈夫和子女。叶老师在这种处境中虽然也偶有黯然神伤的时刻,但绝少心生怨恨,更不会激烈反抗,或寻求改变。甚至,叶老师也享受着被家人需要的感觉:丈夫每天等着她做饭,还对做鱼的方式提出各种要求;儿子在美国,要她做冰冻的蚵仔面线邮寄过去,回台湾的机票也要她帮着订;女儿到付的快递,不仅要她帮着取,还要她出钱;母亲患了老年痴呆症,她要独自一人处理所有烦心事……叶老师像是“一家之主”,所有家庭成员都依赖她。只是,叶老师终究不是“一家之主”,她在为这个家操劳时,早就忘了自己,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影片开始时,安亲班的孩子为叶老师画了许多个头,还问她的名字是什么。这就进一步说明,她是多个角色的集合体,担负着某些功能,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能大大方方地表达七情六欲的人;更不要说追求自己的梦想,完成自我实现。

影片所谓的“一家之主”,体现的是一种权力,这种权力并不以强硬的控制力高调亮相,而是以不动声色的支配和指挥,以躺平之后的拒绝与漠视出场。在这种场域中,忙碌者看似存在感更强,对家庭的贡献更大,却是弱势的一方;那个可以永远置身事外的人,对家庭责任无动于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这个强者不需要威严地呵斥,更不需要诉诸武力,却可以在家里独享尊荣,甚至需要旁人时刻照顾他的感受,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话,或者考虑到他的“无能”而不敢给他分派家务活。

如果按这种路径发展下去,影片的立意必然沦为与女权主义有关的空洞说辞,或者在控诉男性的强势、社会与家庭对女性压制与剥削中,变成肤浅的社会问题剧。于是,影片在呈现了“现象”之后,开始挖掘女性身上“精神病症”的成因,以凸显其内心的挣扎与觉醒。或者说,影片要思考的是,既然没有外在的政治和经济胁迫,女性对特定家庭角色自觉自愿地接受,是源于缺少自省和反抗意识的自我失陷,还是因为性格软弱而导致的忍让与妥协,抑或天然的母性所张扬的奉献精神?遗憾的是,影片对这些问题虽有触及,但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探寻的能力和勇气。于是,影片只能转换一个方向,从文化环境和社会氛围对男性的“厚爱”,来展现女性的心理结构和思维定式如何被扭曲和改造。

影片中男人身上并没有显而易见的“恶”,却有一种普遍性的自以为是和自我感觉良好。这看起来是传统的男权观念作祟,或可归罪于女性的迁就与纵容,实则,背后有一种更为深刻的文化力量塑造着女性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中,男性是家庭中的“树”,女性是“蔓”,儿女是“果实”。理解了这一点,我们便能明白,为何罗大伟对于儿子在美国取得终身教职有执念,因为这关乎罗家的荣耀。至于叶老师的母亲将房子留给冷酷无情的儿子,也是基于一种朴素的“男尊女卑”观念。还有李冠廷,来叶老师家里吃饭,心安理得地让人帮他添饭,接过碗,连一句“谢谢”都没有。李冠廷后来骗走叶老师400万新台币,可能对恩师也没有愧疚吧。毕竟,李冠廷会认为,女性为男性牺牲,天经地义。

但是,影片的情节并不是外表可见的女人与男人的争斗,而是女性内心深处的天人交战,是她们如何重获自我意识的修炼之旅。毕竟,对于现代女性来说,人生最大的挑战并不是与男性剑拔弩张地对峙,而是如何保持内心的清醒与独立,面对男性不合理的要求拥有拒绝的勇气和反抗的决心。

既然要反抗的是一种普遍性的、习以为常的思维模式,那么就需要女性对男性的自私或霸道有一种洞察力。但是,叶老师却对自己多年来“忘我”的工作非常得意,她说:“人忘了自己,所有的潜力都会发挥出来。”于是,影片只能通过母亲梦境中的“偈语”来点化她:“你的天,是你自己创造的,你想要它有多高就有多高……把需求回到自己身上,丈夫就只是墙上的一幅画。”只是,影片无法解释,一个将奉献与牺牲视为至高价值的母亲,为何活得这么通透和睿智。事实上,这种情感的眩晕状态,削弱了她对处境与命运的反思能力。这样,叶老师的“成长”就非常可疑,影片中只呈现了“棒喝”和“顿悟”的某个瞬间,却少有情绪累积和事件叠加来有层次地完成人物的转变。甚至,影片对于女性要反抗的对象摇摆不定,对女性突围的方向模糊不清,显露出对影片主题建构上的迟豫。

《一家之主》用一种散文化的结构方式,没有明确的情节主线,而是徐徐展开与叶老师有关的一些生活片段。在暖色调的画面中,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日常性扑面而来,让观众在一阵恍惚中,产生温馨美好的错觉。当影片通过重复、对比等手法,或者用小景别强调某些细节时,人性中的自私与冷漠才得以凸显。这是影片在影像语言方面最为突出的特点和成就,为观众展现了一种日常性中的窒息感。

影片巧妙地将叶老师的现实生活与她的幻觉、梦境融为一炉,让观众更为直观地看到人物的内心情感起伏。这相当于从反证的角度,让观众意识到,叶老师在扮演她的家庭角色时,习惯成自然,甚至进行了自我强化。只有通过那些超现实的场景,叶老师才能远离“日常性”,产生一种超越性的心境,并在纯粹的状态中感受灵魂深处的震撼触动。

在叶老师的梦境中有这样一个场景,母亲在机场走丢后,叶老师求助广播站,当工作人员问她的姓名时,她突然语塞。就在这个时刻,叶老师像是醍醐灌顶,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为别人而活,为她的家庭角色而活,她是母亲,是女儿,是妻子……但唯独不是她自己,不是叶兰心。在这种如梦如幻的状态中,叶老师完成了一次岁月溯洄和内心反省,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当然,让人物的“醒悟”在梦境中完成,多少显示出创作者在人物刻画方面力有不逮。

影片的彩蛋部分,罗大伟和家宁在邻居的帮助下,合力维修楼前的雨棚。影片似乎借此说明,当叶老师对家庭事务不再大包大揽,反而培养了家人的责任心。只是,对于观众来说,叶老师的“蜕变”本身就比较牵强和微弱,要让她对家人施加正向影响,更像是一种奢望。这个彩蛋,只能视为影片一厢情愿的展望,给观众一些希望,一点慰藉,一种相信生活会更美好的乐观情怀。(龚金平)

来源: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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