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 王兵「纪录片导演王兵②开始拍照片到今天我内心从来都是困惑的」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228更新:2023-03-19 02:03:33

澎湃新闻记者 许海峰 实习生 冯锐

【编者按】

18年前,纪录片《铁西区》横空出世,不仅因为该片时长达九个小时,还因为未能在公开场合广为放映,导致坊间传闻纷纷,成为那时候观众私底下传阅交流的片子(DVD)。

《铁西区》分三部,依次是《工厂》、《艳粉街》、《铁路》。这部超长的纪录片,对于观众是一个严肃的考验。这在中国纪录片历史上,似乎也是绝无仅有的。在国内,其出产后不是被冷落,就是被误解,似乎很少有人知道,在世界三大纪录片电影节上——法国的马塞和南特,日本的山形——它都获得了第一名。

沈阳铁西区是中国最大的重工业基地,它于日伪时期建立,1949年后又按计划经济管理制度和苏联模式重塑,成为国有企业的庞大群落。到新千年前后,大厂依次被拆,旧世界分崩离析。

今年,导演王兵将当年创作《铁西区》纪录片同期拍摄的照片,再度推向公众——2017年参展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的52幅摄影作品,亮相2021年11月3日在沪举办的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以此为契机,关于《铁西区》的创作幕后故事、video与静态图片摄影的创作理解,以及他本人对于生命的困惑,等等,王兵在2021年10月22日,接受了澎湃新闻记者长达3个多小时的专访,我们将分四个独立篇章发布,与读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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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兵导演谈创作过程中的认知与困惑 视频剪辑 实习生 郭志屹婷(03:47)

澎湃新闻:铁西区的拍摄发生在90年代,到了今天在创作上又有什么不同?

王兵:从我刚开始拍照片到今天,内心从来都是困惑的,没有一刻会忘乎所以。别人以为这个电影怎么样,对我来说是很沉重的一件事情,不是那么愉快的。不是说我生活不愉快,而是在精神世界是非常困惑。

如何在电影里面建立一个精神性,或者说一种内心世界?塔可夫斯基电影跟安东尼奥尼电影很像,只是塔可夫斯基的电影更沉重,他的心灵更压抑。但是安东尼奥尼就更浪漫、内心更多想象,他也有他的情感困惑,但他们的困惑是不一样的,两个人表达的方式也截然不同。对我来说,我也一样很困惑,一直在一个情感的困惑当中,不是说好像就是吃饱了喝足了,然后有很多钱会很高兴,不是这样子。

《铁西区》07-52 沈阳铁西区艳粉街拆迁 2000年 王兵 摄影

《铁西区》10-52 沈阳铁西区艳粉街小卖部老石和他的妻子 2000年 王兵 摄影

刚才你问我这么多年,从《铁西区》一直到今天,我也经历了很多关于电影的变化。像我拍《方绣英》,她是我在南方湖州拍的,它的叙述语言和《铁西区》完全变了。因为在《铁西区》的时候,有一种很青春的东西在里面——青春和浪漫的那种心理。当然困惑就是,我们怎么通过电影去感受到人类的真正情感。到了现在,这种困惑消失了,另一种困惑出现了,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活着是为什么,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主体,我们的意义在哪里?就像我拍方绣英这么一个老太太,她是我朋友的妈妈,得了老年病,到了不能吃饭的地步。我们看着她整个身体自我捣毁,亲人在边上死守,看着她即将离开我们,最终去世。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面临这个时刻,不光是她,任何一个人都逃离不了这样一个时刻。回到电影,其实我们也面临艺术的平静、个人的平静、生命本身的平静,面临很多的问题,所以会一直处在一种困惑当中,然后来构建这种电影的可能性。

《方绣英》截图

《方绣英》截图

澎湃新闻:那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王兵:人的意义到底在哪?它是无意义的,她(方绣英)的生命也许就是无意义的,那么谁会有意义?我也不知道,我会有意义吗?我们看着一个一个这样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所以如果你问我这部电影主题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说,但是我内心很感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让我迷恋,迷恋那种衰弱、那种绝望。我不知道她内心有什么样的恐惧、甚至是不是有恐惧,我不知道,但是同时也面临那种尴尬、那种无助、那种无所谓,就是没办法解释。

这种表达方式在过去的电影里边很少。我们过去的电影都是要表达某个意义,表达某一个人物,表达喜怒哀乐,但是在这一刻没有。这个电影里面没有这个东西,唯一有的就是一个人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当我的摄影机每每对准她拍摄的时候,我总有种无名的忧伤、恐惧,或者说是一种(生命的)徘徊。

《方绣英》截图

《方绣英》截图

所谓电影里面是不是真实,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觉得什么是真实,什么是不真实,我们过去讲艺术真实性的问题,我好像没想过,我只是觉得艺术更重要的是它的情感——我们感知人的情感、感知作品本身的情感,而不是说我们有什么真理可谈。我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理,也可能有真理,但是对于这一刻,我觉得艺术更重要的是人类彼此之间内心的情感。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们的内心通过艺术来沟通,这是情感的一种沟通。

禅宗实际上也是讲了这么一个主观性的问题,我觉得禅宗可能就是我们主体性的问题,我觉得艺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这个东西。《铁西区》那个时候更外化,而且技术上更绚丽,比如拍摄的方式、镜头的调度方式变化都很大。那时候受到俄罗斯电影的影响,怎么去调度设计、怎么去建立这种空间感,实际上那不是随便想出来就能做的,它有之前电影的影响在里面。

《方绣英》截图

《方绣英》截图

到了后期我的电影基本上都很简化,拍摄方式变得很简单,没有那种看上去非常漂亮,非常美的东西,都很简单平视,看上去让人很亲近。像《无名者》,就是一个老头,他一个人生活在一个荒原的世界里面,他的周边完全就没住人。在一个废弃的村庄里面,他没有房子可住,他住两个地洞里,完全是两个像动物一样的两个地洞。

我们人类是一个社会性的动物,当你一个人离开这种社会性而独立存在,不再使用语言,也不再使用更多的物质,那么在这种状态下,你如何继续生活?可能有人会说这个人生活很悲惨,实际上不是,反而有时候我们想一想,我们的物质是不是太多了?如果我放弃这个物质,我作为一个个体,存在于那种状态下独自生活会怎么样?这就带来一种想象,一种思考。

比如我,当时也没有条件进入到另一类很主体的集体性电影创作中,不是说没有这个创作能力,而是我最初就是这样去看待电影的,这形成了我的电影世界。最后让我变成了一个个体的电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天生就是这样,而是机缘巧合。我相信如果说当时提供了另一种机会,我也许可能会拍那样的电影(集体性电影)。

《无名者》截图

《无名者》截图

2021年10月22日,王兵在上海接受澎湃新闻的采访。 澎湃新闻记者 许海峰 摄影

责任编辑:高剑平

校对: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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