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犀牛精(西游记里吃油的犀牛精为啥被打)

如来为孙悟空量身定做了三只妖怪，他们必死无疑

（蜗牛看西游第6309期）

文/蜗牛

唐僧在取经路上遇到的妖怪都是观音安排的，这些人大都是神仙们的坐骑，但是悟空不知道的是，如来还为他量身定制了三只妖怪。

取经路上哪个妖怪是如来安排的呢？

这里的妖怪指的是犀牛精。

犀牛精出现在金平府中，他们刚出现时可是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金平府的百姓们都以为是佛祖亲临，于是纷纷献上了香油，悟空他们算过一笔账，这么多年下来，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果这真的是给佛祖的还好，但是，真正得到这些东西的是三只犀牛精。

犀牛精冒充佛祖去金平府收集香油，之后更是将唐僧给掳走了，在这之前，他们对唐僧没有任何的了解，直到孙悟空打上门他才开始盘问唐僧，所以，犀牛精抓走唐僧完全是捎带脚的事，他们并没有靠唐僧长生不老的想法。

那么，犀牛精在如来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真的没问题吗？

肯定是没问题的，因为他们的主子就是如来。

二百四十家灯油大户们，家家都得出二百两银子。而且这些还都是供给佛祖的，金平府地处西牛贺洲，距离如来的灵山不远，如来一双慧眼能看前五百年后五百年，更不用说看一个小小的金平府，倘若没有如来的授意，这群妖怪怎么敢妄自行事。

既然他们是如来安排的人，那么，他们和悟空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悟空哪里都好，就是不擅长水战，关于猴哥的这个弱点，他才取经路上也多次强调过。

沙僧能进入取经队伍全靠八戒，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追着沙师弟打，最后两人的战场还挪到了流沙河中。当时悟空就在岸上，随时等着捡漏。

悟空师兄弟三人对抗九头虫时，也是猴哥在岸上守着，八戒在水底作乱，两人里应外合将碧波潭搅乱。

悟空不擅长水战，他倒是不怕水，但是，真的要在里面开战，他是没有一点胜算的，犀牛精的出现算是正中猴哥下怀。

犀牛角有避水的作用，猴哥用上它算是如虎添翼，也极大程度上弥补了猴哥的弱点。

孙悟空将犀牛角分配妥当后，还私自留下一个，日后他再下水也不必再有所担心。所以，犀牛角于悟空来言就是瞌睡送枕头，以后猴哥再出门也不必再说自己不擅长水战了，如来为了培养悟空也算是操碎了心。

前往“蜗牛看西游”公号，可看到相关文章《西游最大的漏洞是什么？金平府的灯究竟是哪国的灯？》

西游记里吃油的犀牛精为啥被打

29 灵山反腐——偷香油的犀牛角给谁

这一回才是整个《西游记》的压轴大戏，三个犀牛精在灵山脚下“冒充”佛祖狂收酥合香油千余年不穿帮，四木禽星推三阻四才来降妖，敖顺突然出现在西海龙王任上，协助剿灭了三只犀牛。当然，最妙的还是三只犀牛的六只角，孙悟空号称带一只献给佛祖，佛祖也派人反复索取，孙悟空却顶住不给。这可不是作者的失误，真要说失误，那便是低估了“隆庆开海”后的白银通货膨胀速度，五万两这个数字在后人看来也不大。

29.1 犀牛在灵山脚下冒充佛祖

屠剐玉华州狮族后，取经团来到了崇信佛教的天竺外郡金平府。这里是西天路上遇到少有的佛教地盘，但似乎很苦寒，慈云寺和尚一听取经团是唐朝来的，居然倒身就拜：“我这里向善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你中华地托生。”呵呵，那中华还来取经干嘛？阿弥陀佛！这里穷，就是因为受了佛教的残酷剥削，取经就是为了让富裕的中华也像他们一样纳入盘子呀！

取经团来时正值正月十三，还有两天便是元宵佳节，古代有元宵灯会的习俗，此地正在试灯。唐僧本来心急火燎要上灵山，现在已经走到灵山脚下，反而不急，专门留下来参加灯会。盘桓两日到了元宵，唐僧进城观灯。此地灯会十分繁华，尤其三盏巨大的金灯极具特色，用一种特产的酥合香油，“这油每一两值价银二两，每一斤值三十二两银子。三盏灯，每缸有五百斤，三缸共一千五百斤，共该银四万八千两。还有杂项缴缠使用，将有五万馀两。”

这个价格在“隆庆开海”前堪称恐怖！须知明朝一年的国库收入才二百多万两白银，五万余两那岂不是2.5%的水平？若按前文折算成2017年中国或美国财政收入水平的算法，五万两相当于2018年的4500亿或1.05万亿元。其实也可以按书中设定的实际购买力来折算，前一回在玉华州作者设定了当地物价是“白米四钱一石”，若金平府也参照此水平，则五万两白银可买约1200万千克白米。按20元/千克计算，这也是2.4亿元，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由一个本来就很贫困的府县来承担，简直难以想象。只是作者没有料到，《西游记》出版不久，中国就迎来了一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白银通货膨胀，后世读者看来五万两似乎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67]。

而这么贵的灯油只能点三天，因为当晚佛爷就要来收。若收走了，就一年风调雨顺；若没收，反倒要遭灾。原来这香油点灯只是个意思，实质上是给佛爷的贡品，至于每年五万两白银和陈家庄每年一对童男童女哪个剥削更重就见仁见智了。而且“佛爷”和灵感大王一样，并没有稳定保障每年都风调雨顺，偶尔也不收油。这透露了佛教其实没有保一方平安的真实能力，他们无非是接近权力核心，消息灵通，得知此地今年若风调雨顺就谎称自己能保佑，收走大笔保护费，实则是贪天之功窃为己有，这就是私臣集团的作风。

唐僧正在观灯，三尊佛爷在空中现身，当地人纷纷躲藏，并劝唐僧也藏起来。唐僧说我不远万里到天竺就是来拜佛的，这下见到佛爷岂能不拜，独自挺立桥头去拜。孙悟空暗中观察，发现凶气弥漫，料定是妖邪假扮，忙呼唐僧注意。但为时已晚，三尊佛果然是三个犀牛精，收取灯油同时将唐僧掳走。孙悟空追着假佛到了山洞，暗中护佑的四值功曹主动出来报信，原来这是三只犀牛成精，分别叫辟寒大王、辟暑大王、辟尘大王，已有千年之寿，自幼爱吃酥合香油，所以在此假扮佛祖，每年收取香油。

孙悟空按功曹的指引找到洞府叫战，三只犀牛大惊。这三位消息很不灵通，并不知道什么唐僧取经，只是很识货，看出他是个圣僧，先掳来再说。现在孙悟空找上门来，才来审问唐僧，方知取经一说，听了三个徒弟的名头被吓得不轻，不过也得到唐僧肉吃了长生不老的补充信息，积极备战。孙悟空单身挑战失败，又招来两位师弟助战，谁知仍不是对手，反而把两位师弟搭进去同关。不过孙悟空也不慌不忙，笑嘻嘻地回寺里说明了情况，然后上天宫求援。这说明：

1）取经团在金平府故意逗留，引犀牛精掺和进取经；

2）犀牛精本不在西天取经这个项目计划内，甚至被老板屏蔽了消息源，以至于连唐僧肉这个谣言都没获得；

3）犀牛精知道了唐僧的情况，也很清楚三个徒弟的背景，只是没想到这一趟惹上的是他们，但现在知道了仍然要吃唐僧；

4）孙悟空疑似故意送猪、沙这两个累赘进洞去关；

5）孙悟空不慌不忙，他知道天庭准备借取经铲除这股犀牛精，对方已乖乖入彀。

最重要的是，三只犀牛在灵山脚下冒充佛祖收取高额保护费，而且一搞就是上千年，没有引起任何舆论反响。那灵山知道这个情况吗？说不知道谁信呐！三只犀牛摆明了就是佛祖的代理，收灯油是佛祖的一个大生意，而且千余年来都非常稳定。既然已经稳定了就不需要佛祖每次亲身去干力气活，派三个犀牛去卖力就好啦！对了，凡人只信佛爷，不信牛精，那就让牛精每次都变成我们的样子好啦！

至于唐僧肉，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什么，您说这是玉帝钦差的取经团？呵呵，金平府哪个不是玉帝的子民，咱兄弟在这儿吃了上千年，再吃你两斤唐僧肉又算啥？

三只犀牛代理佛祖残酷压榨金平府百姓，佛祖当然是保佑他们的，甚至在舆论上都做好了保护，连孙悟空这样消息灵通的御马监名侦探之前都没听说过（至少是表面上没有），但玉帝就这样任由他们敲骨吸髓？

嗨！这一千多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一路上的观音禅院、陈家庄、碧波潭、落胎泉，哪处不是佛道神仙在剥削玉帝的子民？咱就是玉帝的宠臣，这些百姓就是玉帝赏赐给咱家吸血用的！但客观地说，之前出现过的任何一处都远远到不了金平府这个每年五万两白银的规模，这种超大规模并形成机制的吸血管道其实暗喻了明朝最具标志性的弊政——皇庄。嘉靖初年曾下大力气整治过这个问题，这一回玉帝巧借取经之机，欲铲除佛祖在金平府的巨大不法之利。若在平时，玉帝无故说要免除金平府的灯油，佛祖怎能割肉？陛下不宠老奴了吗？大闹天宫时可只有老奴忠心耿耿地挡住陛下身前呐！但现在取经大业当前，为了取经这个更大的利益，佛祖也就只能勉强同意割舍灯油这个相对小一点点的。这也是玉帝耍的权谋手腕，所以就算是私奴，利益格局一旦形成，家主也不能说改就改，您家保姆的工资也不能说扣就扣，历史上嘉靖帝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铲除部分宠幸宫人的皇庄、皇店。

29.2 流弊百年的皇庄皇店

所谓皇庄，是指皇室私家庄园，开展放牧、种植、加工等多种经营，赚取利润。这在西方可能没什么不合适，甚至符合他们的重商主义传统，但在中国人看来却极不符合公共管理伦理。中国人认为皇室由国家供养，相当于官员拿工资，既然官员不得经商，那皇室也应同理。尤其皇室开展商贸经营，不可能是公正的，必然对市场经济秩序造成冲击。

但钱这东西哪能够用，除了正常开支，皇室成员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尤其在赏赐后妃、太监、宫女、锦衣卫方面需求巨大。明前期皇庄很少，第一个见于记载的是英宗朝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谋反被诛，其财产抄没后设立了第一个皇庄。弘治二年（1489），户部尚书李敏曾向朝廷汇报，共有五处皇庄，占地一百二十八万余亩。最初皇庄的所有权均属仁寿﹑清宁﹑未央三宫，每年所收利润称“三宫子粒银”。三宫难道就是三只犀牛精？三宫收到这些利润当然也不能独吞，须向宠幸宫妃、太监甚至一些外朝文官敬献，名目主要有三：冬天送一笔钱买炭，号称“炭敬”；夏天送一笔钱买冰，号称“冰敬”；平时零散送一些钱号称宫殿清洁费。咦，这不就是辟寒、辟暑、辟尘吗！书中描写了三个犀牛精的兵器，辟寒的钺斧、辟暑的大刀，辟尘则是一个奇特的“扢（gǔ）挞藤”，其实就是劈炭的斧头、削冰的刀子和扫地的笤帚。

嘉靖帝继位之初狠刹太监干政之风，其中一个重要举措便是全面清理牧场、皇庄、皇店三大弊政。据当时粗略估计，内宫每年通过牧场、皇庄、皇店征收的子粒银可达23万两，相当于国库收入的10%，对照2017年中国水平为1.8万亿，美国水平为4.2万亿。牧场、皇庄、皇店是参照1/30的农税和1/50的商税上缴子粒银，由此可以反推毛利润高达每年数百万两，超过正常的国库收入。特别需要指出，23万两只是内宫征收的私税，并不在国税体系监督下，经手的宫人只拿出小部分上缴，绝大部分私吞，其实到底赚了多少根本无法清查。有人认为实际利润可能在千万数量级，是国库岁入的好几倍[8]。

其实私臣们赚个千把万都是小事，真正可怕的是在大兴牧场、皇庄时趁机扩大田界，强侵民田、民宅的行径不可胜数，将封建王朝最害怕的一件事——土地兼并推向了高潮。皇庄、牧场大多在北直隶境内，数十座皇庄、牧场严重挤压了人民的生存空间，相继激发了杨虎起义、刘宠兄弟（俗称刘六、刘七）起义，席卷北方数省，极大加深了明王朝的统治危机。皇店更是市场经济的绞肉机，残酷绞杀了无数雨后初笋般的民营企业[29]。事实上，《西游记》出版后，太监的商业盛世才真正来临。明中后期是波澜壮阔的大航海时代，东西方的文明与财富风云激荡，在这滔天的财富浪潮中，代行皇帝私权的私臣们会如何表演？

明神宗万历二十四年（1596），万历帝派出太监陈增“奉赦开采山东”，主管山东的工矿业。请注意，这是万历帝私人派出的，而非朝廷命官。中国历代厉行国家专卖制度，采矿属于国家特许经营范围，应该有朝廷签发的许可证才能开采。但这个许可证既贵且麻烦，现在皇帝私下派一个太监来，绕开政府，签发一个皇帝私人许可的证书。按理说这个证并无法律效应，但毕竟是皇帝发的，实际上政府也只能默认。对于矿老板而言，直接从皇帝（太监）这里拿许可证的手续比由县—州—府—布政司—户部—通政司—内阁层层申报快捷得多，所以大多愿意走这边，开矿所得的税款自然也就直接交皇帝私库而不向政府缴纳国税了。

像陈增这种负责采矿业务的太监称“矿监”，后来两淮的盐监、广东的珠监、苏州织造太监等进化品种也迅速发展起来。万历帝又派出税监，既监督矿监、盐监的私税，很大程度上也侵入了地方政府的国税监督。很多时候矿监也兼税监，合称“矿税太监”，成为万历朝标志性的弊政。太监们虽然向皇帝进奉了一些利润，实则贪墨的部分更多。《明史》称矿税太监“纵横绎骚，吸髓饮血”，上缴的部分不到十分之一，造成“天下萧然，生灵涂炭”。另一方面，矿税太监刮到这些钱，大肆向内宫宠臣甚至外朝文官进献“冰敬”“炭敬”，给他们“辟寒”“辟暑”，朝廷内外，风纪荡然无存。

荆州矿税太监陈奉、天津税监马堂、云南矿监杨荣等很多太监在地方上大肆盘剥，不但与当地文官势同水火，更激起民愤，引发了“武昌民变”等多起带有人民革命性质的事变。最大的高潮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十七世纪的第一个年头。当时苏杭地区已经普及了机械织造，出现了许多机户，并发展为集团化生产。即由一个大户（资本家）设立织造厂，购买大量织机，雇佣织工，承接外包的纺织业务，收取机器使用费，这种生产方式就被很多人视为“资本主义萌芽”。苏杭织造太监兼管税务孙隆出台规定，每张织机收税银三钱，这个额度趋近于织机老板收取的机器使用收入。但边际收入不等于净利润，人家还有很高的固定成本，这样一收税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大量织造厂只好停工。厂一停工，织机工人就失业了。两千多名失业织工走上苏州街头，把全城的税监和有关部门全部焚烧，打死不少税吏，孙隆仓皇逃往杭州才保得小命。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万历江南民变”，亦称“万历江南抗税运动”，有人将其视作资本主义革命甚至工人运动的前驱，与英国宪章运动、法国里昂丝织工人运动和德国西西里亚纺织工人起义相提并论。

所以，军人懒惰哪里是明朝灭亡的最大原因，这种皇帝为了捞私房钱而造成的全社会撕裂效应才是。万历帝玩儿的矿税太监、织造太监之流小花招对市场经济的侵蚀更是长久难以弥合，使得中国这个全世界最具活力的超大体量统一市场经济体陷入一种皇帝和政府恶性竞争的诡异紊乱状态[8]。玉帝看似窝囊，但天庭统治宇宙亿万年沉稳不移，如果玉帝老儿为了求变，扶植佛教，削弱道教，以对凡间的剥削为筹码，吸引内外官员加盟他的私臣集团，下场究竟会如何？

29.3 西海龙王的风骚走位

佛祖活生生地割了一块大肥肉，比独角兕大王撒开金刚镯收金丹砂不知大多少倍，打掉它固然有利于修复玉帝的统治根基，但打手需要得罪的绝非佛祖一个。现在玉帝将这么得罪人的任务交到了取经团手中，干了，得罪了佛祖（以及他身后等着进贡的大批佛道神仙）；不干，得罪玉帝。御马监名侦探这一次该如何操作？

孙悟空绝不会一棒子敲死三只犀牛了事（有没有这实力反而不重要），他必须拉更多神仙为他背书。孙悟空把两位师弟也送进山洞关押后，直上天宫求援。本来孙悟空是玉帝宠幸小厮，觐见无需通报，但这次太白金星在南天门就将其拦下，孙悟空说他去求玉帝查明妖孽。太白金星“呵呵冷笑道：‘大圣既与妖怪相持，岂看不出他的出处？’”孙悟空继续装傻，说只知是伙牛精，我打不过。金星先对他进行科普，说犀牛不是中华田园牛，而是郑和公公下西洋从非洲带回来的珍稀物种（因为后文需要用六只角，所以作者让太白金星说明了这种犀牛是双角，不是单角的亚洲印度犀或爪哇犀），然后告诉他四木禽星可轻松拿下。

孙悟空又假装不知“四木禽星”是个什么概念，只是跟着太白金星赉旨去斗牛宫点将。二十八宿中的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出班接旨，孙悟空才假装恍然大悟：“这长庚老儿却隐匿，我不解其意，早说是二十八宿中的四木，老孙径来相请，又何必劳烦旨意？”四木禽星却异常严肃地说：“大圣说那里话！我等不奉旨意，谁敢擅离？”

孙悟空常到天宫求援，未必每次都需惊扰玉帝，有时直接请大神下界去把坐骑、童子召回即可，但这次可不一样，奉旨去灭了犀牛精尚且得罪一大帮神佛，何况无旨？果然，孙悟空一说是去灭青龙山玄英洞的三只犀牛，四木禽星突然推三阻四起来，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居然说井木犴一个人去就行了。太白金星大怒：“你们说得是甚话！旨意着你四人，岂可不去？趁早飞行，我回旨去也。”四位才不情不愿地随孙悟空下界降妖。

三只犀牛一见四木禽星，立知大祸临头，遣散小妖，自往东北艮地逃去。孙悟空率角木蛟、井木犴追杀，斗木獬、奎木狼则入洞解救师父、师弟。斗、奎救出唐僧师徒后又赶往东北去找孙悟空，没找着，但他们却在未接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转往西洋大海，果见孙悟空在海上吆喝。这说明二位早已知道犀牛往东北逃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逃处是西海。孙悟空见二位来，第一反应居然是“恨道：‘你两个怎么不来追降？’”二位连忙解释是进洞去解救唐僧了，孙悟空才回嗔作喜，可见一直怀疑他们不肯努力，时刻提防偷懒。没办法，这事儿真没谁敢表现得太努力了。

孙悟空说犀牛已钻下海，角木蛟、井木犴下海去追，自己水性不佳，所以在空中等候，现在既然你们来了，我也进水去助阵，于是捻着避水诀下海，“只见那三个妖魔在水底下与井木犴、角木蛟舍死忘生苦斗哩。”事实上井木犴是犀牛的强力克星，相当于昴日鸡和蝎子精的关系，犀牛哪有资格让他舍死忘生？他们在水下呆了这么久，必然不是真的苦斗，也不知是在商量什么，见孙悟空下水来，才作出正在缠斗的姿态。犀牛又往海心里飞跑，孙悟空三人在后力追，这当然会被巡海夜叉看见，“慌慌张张地”向西海龙王敖顺秉报。“敖顺听言，即唤太子摩昂：‘快点水兵，想是犀牛精辟寒、辟暑、辟尘儿三个惹了孙行者。今既至海，快快拔刀相助。’”

首先，犀牛逃奔的这个“海心里”方向正是西海龙宫。其次，敖顺早就知道犀牛要逃来西海龙宫。这也说明他们早就是熟人，犀牛是把西海龙宫当作一个逃难的去处，只是未料龙宫突然不再庇护。

摩昂太子率兵阻拦犀牛，当场将辟尘擒下，辟寒、辟暑分头逃窜，角木蛟、井木犴又分头去追，敖顺也传令摩昂太子领兵协助二位星官继续追击。“即时小龙王帅众前来，只见井木犴现原身，按住辟寒儿，大口小口的啃着吃哩。摩昂高叫道：‘井宿！井宿！莫咬死他，孙大圣要活的，不要死的哩。’连喊数喊，已是被他把颈项咬断了。”之后角木蛟又赶着辟暑进了摩昂的包围圈，将其生擒。三只犀牛一死两擒，这场大战在四木禽星和西海龙王的协助下精彩收官，但各方势力在大战中表现得相当暧昧。

首先，孙悟空这一战完全没出力，只吆喝了几声，这可以用他水战不济来搪塞。但猪八戒获救后也没有勤紧地赶去助阵，说明取经团本身极不愿意出力。当然，他们不是重点。

其次，四木禽星半推半就地来到战场，无奈御马监监军火眼金睛，不得不出手。最有意思的是井木犴，一开始另外三星就说了他是犀牛最大的克星，他一个人就可以轻松搞定。四木禽星属木，牛属土，木克土，所以四木禽星是犀牛的克星（其实犀牛属奇蹄目犀科，亲缘最近的传统物种是同属奇蹄目的马科，而牛科属偶蹄目，物种差异很远，犀牛应该随马属火才对，反而克木，但中国古代似乎将其误分在牛类）。然而四木禽星内部很清楚，这事儿归井木犴管，要得罪佛祖也只能他出头，所以另外三星一开始就推诿。实战中井木犴更耐人寻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非常残忍地咬死了辟寒。作者细致描写了“只见井木犴现原身，按住辟寒儿，大口小口的啃着吃哩。”表示绝非在战斗中格毙，而是在辟寒已经倒下后，井木犴才现出凶兽原形，细细啃吃，就是为了确保辟寒死透。

在一桩特大经济案件中，办案人员非要置犯罪团伙头目于死地，这意味着什么？显然是要杀人灭口。四木禽星这次出警可谓得罪人不浅，但圣旨钦点，更在御马监火眼金睛注视之下，那就只能杀掉表面上的首犯辟寒，免得他把背后大老板供出来大家难堪，也算得罪佛祖轻一点。可能您还要问辟暑、辟尘不还没死吗？无所谓了，辟寒才是老大，很多事可以推到他身上。事实上，在《西游记》的体系中，辟寒被咬死了也未必能称灭口，较起真来到地府去拘他的魂还是可以问到很多事，但玉帝毕竟没再穷究，就像嘉靖帝只是裁撤了皇庄、皇店，没再穷究多年来的账目。

其实这一回真正的主角井木犴身上暧昧的秘密还不止杀人灭口。井木犴是南方七宿之首，位于双子座内，是一个著名的凶星，主一切所求皆不利，钱财耗散百灾非。“犴”是一个多音字，读“hān”时意为驼鹿(Alces)，是现存地球上最大的鹿类；读“àn”时指北方的一种野狗，非常凶残，井木犴是此意。人们常将那种阴狠凶残的狱卒、狱吏比作这种野狗，所以“犴”字有指代刑狱之意，但一般侧重于指冤狱，用法如犴庭、犴圄、犴狴、犴狱等。

这一回为何要安排井木犴这位凶星充当临时主角，而不是大家更熟的奎木狼？实是在暗指司法官员牵涉在后宫阴暗的皇店买卖中。宠幸宫人经营牧场、皇庄、皇店，最初都号称是帮皇帝捞私房钱，但他们自己也上下其手，这其中必然牵涉到诸多不法行径，必须要司法部门罩着点，所以井木犴必然也是每年从金平府灯油中获利的贪官之一。辟寒常年打点着他，所以见了玉帝钦差的取经团都丝毫不惧，唯独一见他兵戎相见，立知不免，出来混了千余年，终于到了还的时候。

您可能又要问了，佛爷才喜欢香油，井木犴这种野狗要那么多干啥？这又引出新问题来了，佛祖其实也消化不了一千五百斤酥合香油，这种珍贵的油品大部分是兑换成现金才交给他的，所以井木犴拿到的手是现金而不是什么香油。唐僧师徒被斗木獬、奎木狼解救后清扫犀牛精留下的这座洞府，“将他洞内细软宝贝，有许多珊瑚、玛瑙、珍珠、琥珀、琗琚、宝贝、美玉、良金，搜出一石。”洞中没有积存半升香油，倒是大批珍珠玛瑙，可见搜刮来的香油立即就变现了，渠道健全畅通。

这事儿怎么操作的？您没见西海龙王也出马了吗？龙王是《西游记》中的金主，而且多次牵涉进黑金交易，辟寒儿每年价值五万余两的酥合香油，不靠龙王的船队怎么销得出去？所以他们才那么熟悉，所以出了事儿，犀牛精第一个想到的避难所当然是一千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西海龙王呀！现实中太监们利用牧场、皇庄、皇店等平台进行了非法盈利，也只能通过非法渠道变现，最常用的不就是倭寇吗？嘉靖帝生平最恨通倭，恰是因为内外廷臣通倭者着实不在少数。

不过敖顺似乎一点都没给辟寒大王面子，三只犀牛一钻进西海就点兵抓捕。其实犀牛一见到敖顺的儿子摩昂太子就应该在心里叫一声“完了”，因为这不是他们认识的西海龙王，一千年来和他们做生意的西海龙王分明是——敖闰呐！

我前文买了个关子，说敖顺一会儿是北海龙王，一会儿又变西海，这不是作者的笔误，而是玉帝的手段。四海龙王首次亮相是美猴王进龙宫抢金箍棒时，大哥东海龙王敖广召集四兄弟齐聚，介绍了“舍弟乃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闰是也。”当时敖顺献了一双藕丝步云履，敖闰献了一副锁子黄金甲。白龙马亮相时也说了自己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说明大部分时间是北海敖顺、西海敖闰。龙王第二次亮相则是取经团受阻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孙悟空去请龙王降雨灭火，这一次却换做北海敖闰，西海敖顺。

不过前两次敖顺都是跟随大哥敖广出镜，第三次才是比较重要的角色。黑水河小鼍龙抓了唐僧，他是当年被人曹官魏征斩了的泾河龙王之子，同时也是西海龙王敖顺的外甥，所以具帖请敖顺也来吃唐僧肉。孙悟空上门问罪，敖顺连忙派摩昂太子去擒了小鼍龙治罪。第四次亮相则是车迟斗法，孙悟空先让四海龙王助他赢下与虎力大仙比拼祈雨，当时还专门又谢了敖顺前次黑水河之功。羊力大仙跟孙悟空比拼下油锅时召唤了一条冷龙护住锅底，后来被孙悟空发现就是北海龙王敖顺。第五次是狮驼岭三大魔王抓了师父、师弟，放在蒸笼里蒸，孙悟空请来北海龙王敖顺化作冷龙护住锅底，免得师父被蒸熟。由这两次可见，敖顺应该是长期担任北海龙王，所以练就了极具北方特色的冷龙功夫。敖顺其实还有一次隐蔽出场，碧波潭万圣龙宫的九头驸马被二郎神用细犬咬掉一个头后，滴着血逃往了北海，显然是去投奔敖顺，可见这些倭寇关系错综复杂。

第六次便是金平府了，敖顺适时地出现在了西海龙王任上，这显然是玉帝临时换岗，调走与犀牛精勾结甚深的敖闰，换上自己更信任的敖顺，布局还是很细心的。龙王（倭寇）这个阶层亦官亦商亦匪，很多倭寇首领和朝臣甚至皇帝本人保持着暗线联系。敖顺显然是一个更亲玉帝的龙王，所以在取经路上玉帝经常让他承担重要任务，他也不辱使命，多次助取经团通关。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取经团中的白龙马其实是敖闰的儿子，观音得到钦准把他塞进取经团，但玉帝却不用敖闰来执行关键任务，个中微妙引人遐想。

29.4 六只犀牛角怎么分配

金平府是天竺外郡，全书百回已过九十二，取经团在灵山脚下捣毁了佛教集团最大的利益渠道，现在还要马上上山去取经，不一巴掌拍死你几个都算好的，还取啥呢？但取经团终究取得真经，还一个个果证金身，佛教集团真的这么好说话？其实秘密就藏在六只犀牛角中。

老大辟寒被井木犴当场咬死，孙悟空将生擒的辟暑、辟尘穿了牛鼻环牵回金平府，向凡人解释了这就是多年来假冒佛祖榨取你们灯油的妖怪，宣布以后不必再贡油了。这样做既没戳穿佛祖榨取凡人的真相，留了台阶，又免一方疾苦，完成了玉帝交办的政治任务。至于辟暑、辟尘这两位要犯如何处理？难道不押回天庭审理？岂止是灯油一项罪状，他们和龙王之间的洗钱贸易必有更多黑幕，说不定要把好多海军大员牵出来。那，既然这样，海军元帅又忍不住动手了。“少顷间，八戒发起性来，掣出戒刀，将辟尘儿头一刀砍下，又一刀把辟暑儿头也砍下，随即取锯子锯下四只角来。”

猪八戒在万圣龙宫就多次暴露杀人灭口的强烈意识，孙悟空早有提防，这一次居然让他当着众多人、神的面灭口成功，应该说有点故意放纵。孙悟空亦知此事就到此为止罢，如果还要穷究，恐怕不止牵出佛祖一人，那就不是他小猴子能应付的局面了。不过饶是如此，佛祖就肯轻饶？孙悟空自然有了万全之策。

犀牛角是珍宝，三只非洲犀牛共六只角。孙悟空分配犀角，首先是吩咐四木禽星：“四位星官，将此四只犀角拿上界去，进贡玉帝，回缴圣旨。”然后辟寒的两只“留一只在府堂镇库，以作向后免征灯油之证；我们带一只去，献灵山佛祖。”金平府都是凡人，在佛祖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但有了这只犀角，算是掌握了佛祖甚至整个佛教集团一个罪证，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保护作用。孙悟空留一只在金平府确是考虑周祥，但另五只还更有玄机。

先说号称进贡玉帝这四只。为什么玉帝一人要这么多，辛苦咱四木禽星一人一只给您背回来？这御马监小公公也太会心疼陛下了。其实哪里是心疼陛下，且看孙悟空刚一分配完，四木禽星的反应是“心中大喜，即时拜别大圣，忽驾彩云回奏而去。”不是表面欢喜，而是发自内心的“大喜”。为何如此大喜？因为完成了玉帝交办的工作？没这么简单，这趟差事捣毁了多少大神的利益渠道，完成了心里才苦呢！他们来时很不高兴，但既然这犀角可以作为佛祖的把柄攥在手里，就不怕他以后因此事打击报复咱啦！这四只犀角摆明了是给四木禽星一人一只，才不是给玉帝的哩！

至于号称带到灵山献给佛祖这一只就更有意思啦。

第九十八回，取经团历遍艰辛，终于抵达灵山佛地，玉真观金顶大仙、凌云渡接引佛祖等佛道神仙接引四众上山礼佛，佛祖让贴身近侍阿傩、迦叶带他们到藏经阁取三藏真经。这两位在佛经中同列于释迦牟尼的十大高徒，也就是须菩提的师兄弟，然而他们却公然索贿，要取经团给点“人事”。唐僧还没开口，孙悟空就叫嚷起来，说要告到佛前，他们才赶紧取出经卷。然而给的却是无字经书，所幸燃灯古佛在阁上见了，及时点醒唐僧，取经团下山还没走远，急忙回灵山再见如来。孙悟空极不礼貌地对佛祖“嚷道：‘如来！我师徒们受了万蜇千魔，千辛万苦，自东土拜到此处，蒙如来吩咐传经，被阿傩、伽叶掯财不遂，通同作弊，故意将无字的白纸本儿教我们拿去，我们拿他去何用！望如来敕治！’”

其实一路走来，孙悟空越来越圆滑，后期很少这样大呼小叫，更不会主动出头，此时在佛祖面前反而直击腐败，仿佛又让我们看到了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也让很多读者心中多了一丝暖意。这确实是作者高超的写作技巧，但也暗含了更深的玄机。孙悟空如此叫嚷恰是因为他明白阿傩、迦叶表面上是索贿，其实有更直接的目的，他试图通过这种叫嚷将矛盾转移到肤浅的索贿问题上来，避免正面回答佛祖更深层次的政治问询。

面对孙悟空的叫嚷，如来笑嘻嘻地解释，说我这真经本来就很值钱，我以前传经都是要收好多好多钱的，你空手来取，确实有点坏规矩。不过我也知道你确实没钱，算了，这次就坏规矩给你吧！又令阿傩、迦叶带他们重新去取，这两位已经被当众揭穿了一次，但现在依然倔强地再次索要人事，唐僧只好先哭一阵穷，最后拿出唐太宗御赐的紫金钵盂。“那阿傩接了，但微微而笑。”然后一群闲杂人等出来笑话，阿傩“须臾把脸皮都羞皱了，只是拿着钵盂不放。伽叶却才进阁检经。”最终取了5048卷，合一藏之数，只有最初说好三藏真经的三分之一。

不少人解读，阿傩、迦叶贪得无厌，尤其是藏经阁里反复索贿，接了紫金钵盂后那副丑态更是惟妙惟肖。不过他们贪婪的根源在于如来本身也不清廉，所以《西游记》是一部深刻批判揭露的现实主义著作。作者这段描写至少包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较浅显的一层，表达一下阿傩、迦叶这种经手小吏的贪得无厌。李春芳常年混迹西苑，深知皇帝近身宫奴的利害。《明史》专门记载了严嵩邀得宠幸的一大招数便是频繁给嘉靖帝亲近太监塞碎银子，而且每次都恭谨地亲自塞到他们荷包里面，非常亲昵。另一边夏言却直心直肠地认为太监无非是后宫私奴，真的把他们当奴婢使唤。其实太监真的就是些私奴，他们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更不懂文章大义，只知道姓夏的老头每次都把我们呼来唤去，严老伯就和蔼可亲多啦！他们自然就在皇帝面前为严老伯多多美言，时不时说点夏老头的坏话，久而久之皇帝对两人的印象难免会发生嬗变。所以说嘉靖朝是太监政治的低谷，但他们在这方面的影响其实仍不容忽视。他们捞不到大钱时更加看重零碎银子，所以阿傩、迦叶纵是“把脸皮都羞皱了，只是拿着钵盂不放。”

另一层其实是呼应孙悟空的犀牛角。没错，不是说好了要带一只犀角献给佛祖吗？你倒是拿出来呀！倒不是稀罕一只犀角，关键这是佛祖在金平府刮灯油的罪证，急着要回来呢！孙悟空上了灵山一路叫嚷，就是只字不提犀牛角，这当然不是作者忘了，而是猴哥攥紧了这只犀角作为佛祖的把柄，哪有交出来的道理。佛祖已经派人开口要了，而且是反复索取，孙悟空却始终装疯卖傻，只是嚷着阿傩、迦叶索贿，最终赔上唐师傅的御赐紫金钵盂，保住了自己的犀角。这六只犀角，金平府一只、孙悟空一只、四木禽星一人一只，一个都不能少呀！

有人说佛祖不是有紧箍咒吗，念得孙悟空交出来不就行了？同学，官场可不能这么玩儿！您这边真敢念了，那头自然会有人把犀角当廷呈给玉帝，到时候谁也下不了台呀！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现在，如来在孙悟空头上戴了紧箍圈，孙悟空也攥住了如来的犀牛角，双方达到相对均势，谁也不能用强，自然就互相妥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