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火车 choose life「影评|猜火车无所事事是青年的一种生活仪式」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757更新:2023-02-26 19:46:32

电影《猜火车(Transporting)》(1996),由英国导演丹尼·博伊尔执导,图为男主角英国演员伊万·麦克格雷格

“猜火车(Transporting)”一词,在苏格兰民间,指无聊者在轨道前猜测火车时刻和班次的游戏;而另一种解释来自英国俚语,就是指吸毒,即瘾君子面对自身火车轨道般蜿蜒的血管,猜测扎针最佳位置的行为。无论电影《猜火车》(1996)的片名偏重哪种解释,两者都是片中青年“无所事事”的仪式化表现。“猜火车”看似极度虚无,甚至无聊到危险,但却为“无所事事”赋予了一种文化意义,更为我们从这部电影认识青年亚文化群体提供了重要视角。

【一】

先看影片最著名的一处场景:男主角马克戒毒失败,钻进苏格兰最肮脏的厕所找回毒品。导演丹尼·博伊尔设计了一个超现实的场景强调寻毒之旅的“美好”,当马克钻入极度恶心的马桶,却仿佛在湛蓝的湖水中畅游。好像对于吸毒青年来讲,毒品就如污泥之中的精神寄托,只有像吸毒般地下,非主流,越轨的行为才能为他们的生活带来纯粹的愉悦感。

毒品之外,马克就是一个无业游民,跟他同属亚文化群体—无所事事者的还有汤米、丹尼、西蒙、贝格比,他们常常结伴游戏街头,并对正经工作不屑一顾。酗酒,做爱,吸毒,尽情自我消耗之后,这群苏格兰无产青年们相聚轨道边,百无聊赖,开始猜起远方的火车将驶向何处。

彼时,马克吼出了他最大的恐惧:国家和政府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全球化拉拢了各国的中产阶级和精英阶层,而工人阶级的孩子们像是被遗弃了,他们要么待在原地,重复父辈的人生轨迹,要么走回社区,去无政府主义的派对里再寻文化归属。

所以,他们尝试一切无聊行径将“无所事事”变得有趣,以消磨时光为名,逃避正统社会的规训。按伯明翰学派的说法,青年亚文化群体的(越轨)生活行为是一种象征性的、想象性的仪式抵抗,他们的“不务正业”就是在对主流价值观发出一种反对的声音。现实迫使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小团体里那个父亲不详的婴儿死去,希望顿时全无,他们决定以痛扼痛,做尽一切不合法的事,向着不明深渊自由坠去。

当吸毒危及到生命时,马克被软禁家中戒毒,远离了小团体。后来,马克成为伦敦都市生活的一份子,并努力熟悉着“正轨”的节奏。而汤米突然病逝,又让马克与老友们重聚,但伙伴们竟在葬礼当夜讨论起毒品生意。马克对荒诞不经的现实已经不再信任,最后拿起毒品换来的巨款逃走。

结局留下了一个存在主义的问题,马克一路狂奔,笑脸伴随着“选择洗衣机、汽车、镭射音响,还有电动开罐器”的宣言而模糊。他是真的告别了青春,还是继续开着“生活”的玩笑?

二十年后,《猜火车2》给出了一个答案。马克戒掉了毒品,在荷兰过着工薪阶层的普通生活,而思乡之情将他带回爱丁堡。面对二十年后的重聚,伙伴们千方百计报复马克,他们的反应就像对青春时代的越轨行为寻找合理解释,这就弱化了《猜火车》塑造的反叛、边缘的亚文化意味。

电影《猜火车2(Transporting2)》(2017) ,同为英国导演丹尼·博伊尔执导

一种亚文化风格只会在某个时间点被看作叛逆/抵抗的标志,经济和文化的变迁很快让其昙花一现,将其收编入时尚工业或主流文化。《猜火车2》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时代变化太快,“中产阶级化的浪潮已经吞噬了我们”。

曾经极度反叛和极力消磨自我的青年已步入中年:马克在街头的肆意狂奔变成了跑步机上的有心无力;西蒙依赖现代设备坑蒙拐骗;丹尼跟不上新时代的节奏,沦为最落魄的失业者;贝比还用老套的方法执迷于“犯罪”。

新作不乏缅怀过去的场景:《猜火车》经典镜头的重现,“选择宣言”的改编版再现,童年和青年时代的街景,丹尼笔下青年时代的故事,贝格比对仇恨的执迷……这些场景使得爱丁堡老街和中年男人的皱纹流露出伤感,也把电影变为一部旧时代的挽歌。记得戴安在第一部电影里的预言:“这世界变化快……重点是你得搞搞新意思。”

导演通过旧作影像与新爱丁堡景观的并置来突出怀旧感,同时我们也能看到新世界对主角们的冲击。虽然主角们积极适应着现代科技,用手机拍摄搞怪照片,努力学习与新规则共处,但他们的内心世界早就与当代的青年生活脱轨。

这部影片虽然只讲述了曾经的亚文化青年步入中年的困惑,并没有描绘当代亚文化青年的生活,但暗示了一个属于当代亚文化群体的新问题。高度全球化和互联网文化的兴起建造了网络虚拟社区,使得青年亚文化风格的流动性更强,表现更为混杂,青年的社群身份也变得难以划分,“群体成员的身份认同也存在着暂时性、流动性、碎片化、虚拟性、混杂性等不稳定的特质。”[i]等级或秩序的分割线被新媒体的广泛传播掩盖,亚文化的反叛意味也更易被削弱。

《猜火车2》延续并放大了第一部的人际关系矛盾,人与外界的矛盾被退位至第二位,但青年亚文化应该是“年轻态”群体对当代社会价值观标准的个性化回应,并且在更新换代中保持活力。而《猜火车2》的主角们,到底是想进入正统社会的队伍,还是回归反叛社区的派对?当他们迈入健身房,使用高清影音设备,玩最新的社交软件时,曾经一度抗拒的消费主义其实已经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了,换句话说,他们已经相当适应主流生活了。

【二】

《猜火车2》里,毒品被马克一行人视为最后的稻草,因为它既是回到过去的致幻剂,也是他们的青春里最具反叛意义的符号。“在某种程度上,毒品可被看作是文化上的安慰剂——它是开启体验的钥匙而并非体验本身。”[i]不仅是毒品的药力效果吸引他们,更是对正统社会具有穿透性效果的反叛动作——有关吸毒的一系列行为,及其带来的猎奇心态和越轨快感深深吸引他们。同时吸毒带来一种感官上的解放,当这群无所事事又对改变现实无能为力的青年们聚众吸毒时,体验到的是身体内部的革命。如同马克的选择宣言一样,吸毒象征了他个人的意识形态立场。

青年马克穿梭于颓败的街头,而吸毒延伸了他的活动空间,将不可见的念头变成银幕上我们和马克同时看见的超现实影像。同时毒品压缩了现实时间,他看到各种超自然景观,穿梭于不同维度之间,获得一种神秘主义的内在体验。这种体验在精神上带来了两个极端的效果,一种是帮助驱散对恶劣环境的恶心感并带来极致的舒适(马桶里的绿湖),另一种是放大长期被抑制于潜意识中的阴暗面(房间里的死婴噩梦)。幻觉与常规体验相混淆的产物无限接近于观念上的“自由”,这就使毒品被摆上一个神圣的位置,吸毒在此开始有了文化意义,作为他们自视的一种自我解放的仪式。

毒品有很多种,马克一行人钟情的海洛因是具有致命效力的重度毒品。“只有在海洛因这一种毒品身上,归结于毒品的文化意义与毒品的客观药理学之间存在明确的联系。”[ii]即使其他种类的毒品也会带来类似的快感和幻觉,并且吸食海洛因更是一条人尽皆知的死亡之路,海洛因却还是拥有趋之若鹜的追随者。海洛因的吸引力在于冒险,对于吸食者来说,它在药理作用上是致命的,在文化意义上也有“拼死一搏”、“不可回头”的时髦意味,所以《猜火车》里马克在戒毒前、汤米在失恋后、丹尼在自杀前都会注射最后一针海洛因作为告别仪式,不仅为获得生理刺激,也为享受一种类似英雄主义的自我麻醉。

《猜火车2》里的吸毒已经显得不那么“越轨”了,一方面是观念的变化,二十年间,各种描绘毒品的影片层出不穷,使得银幕上的致幻体验和瘾君子生活并不能轻易满足观众的猎奇心与窥视欲;另一方面,马克和伙伴们对毒品的态度也有所变化,他们早已抽离极度颓废的犬儒式生活,不再以居高临下的注射姿态唤起身体内在的“革命”。毒品在《猜火车2》里代表的是丹尼软弱的自杀宣言,也是马克和西蒙偶尔回忆过去的白日梦体验。对于观众来说,吸毒的文化意义被削弱了,不再具有“英雄主义”色彩,不再是宣战正统社会的抵抗仪式,仅仅作为消极避世的一种途径而已。

【三】

电影史上最早流派之一,英国布莱顿,图为代表作《义犬救主(Rescued by Rover)》 (1905)

除了电影自带的文化意义,《猜火车》之所以受关注也是有历史渊源的。英国电影本身就有深厚的现实主义传统,布莱顿学派、纪录电影运动、自由电影运动等等让世界观众看到英国电影人对社会现实的真实记录和积极思考,而《猜火车》就是其中一种形式另类的思考。

回到1990年代初,好莱坞电影在英国吸引了大批观众,英国国内电影市场一片颓势,电影制作者不得不打开视野从好莱坞的胜利中吸取经验,革新本土电影。丹尼·博伊尔带着关怀底层生活的眼光改编了欧文·威尔士的小说,再以时尚的后现代式视听语言制作了同名电影《猜火车》。吸毒、滥交、无所事事的青年生活一时间震惊四座,同时这部展现青年亚文化景观的电影也受到不少观众批评,称其“美化”吸毒的镜头和非主流的价值观会毒害青少年观众。但很快,批评的声音被“酷不列颠(Cool Britannia)”的口号淹没了。

“酷不列颠”是媒体用来描绘1990年代,英国文化界的繁荣景象的用词,而《猜火车》被视为这股潮流的先驱

1997年托尼·布莱尔担任英国首相,公开借鉴“酷不列颠”理念,欲改变刻板、守旧的国家形象,建设一个有创意、有活力,多元化的现代英国。同时政府大力资助和扶持电影产业,“代表年轻、创意和时尚的”英国电影备受推崇。由此,《猜火车》被赋予一种展现社会现实和亚文化风貌的正面意义,它不仅参考了时尚的后现代影像风格,而且还继承了英国电影的现实主义传统,既引发了视觉快感,又建立了社会批判和文化研究的温床。

二十年间,英国电影在形式与风格上逐渐向好莱坞靠拢,制作了很多让世界观众雅俗共赏的文化产品。

“到了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西方学术界确实出现了‘后亚文化研究’……这些学者受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影响,基本得出了如下的判断: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时期有比较明确区分的全球/本地、虚拟/真实、商业/独立、日常/边缘等二元区分层面,在当下的符号消费时代已经不复存在,即使存在也变得极其交错混杂,呈现出高度变异的文化面貌。”[i]来自各国的青年亚文化符号跟随全球化进程和新媒体传播渗入不同城市,并融合本土经验形成新的“文化面貌”,这种变化不仅影响了我们对文化群体的辨识,也使得社会失去了维系文化的连贯性、系统性和秩序性的土壤[ii]。原有的二元区分因此失去了效力。

丹尼·博伊尔从拍摄独立电影,到进入好莱坞体系,再到重看爱丁堡故事,其丰富的执导经历和视野让《猜火车2》成为当代电影工业与各种文化语境杂糅的产物。当马克再回爱丁堡,遇见斯洛文尼亚志愿者,用起沟通全球的社交软件,选择正视越轨行为的后果时,全球/本地、商业/独立、日常/边缘等等在电影中的站队已经不好区分了。爱丁堡这座作乐小镇变成了男人们的青春回忆,而现在,他们与我们一样,所见的是一个陌生的,但兼具现代化和国际化的文化社区。

资料来源:

李闻思,邪典电影:从亚文化到后亚文化[J],《文艺研究》,2017年第2期;

(英国)斯图亚特·霍尔、托尼·杰斐逊(著),孟登迎、胡疆锋、王蕙(译).通过仪式的反抗: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 2015;

(美国)罗伯特·考尔克(著),董舒(译)电影、形式与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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