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的世界「残雪的一次入世」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67更新:2023-02-28 16:55:15

文|王彦入 编辑丨陶若谷

晚餐陆续端上桌。残雪觉得少了点什么,取来手机,摆在手边。她听说,如若获奖,作家会提前半小时接到来自瑞典的电话。她得保证手机留在视野范围内。

六点半一过,手机还没动静,她知道没戏了。“吃饭吃饭”,她对饭桌另一头的丈夫鲁庸说,语气平静。她快67岁了,吃得简单,少许馒头,一点点面条。

她依然好奇谁会得奖,打开电脑,调到直播视频,边吃边等。北京时间10月10日19时,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马茨·马尔姆宣布,2018年、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分别授予奥尔加·托卡尔丘克(Olga Tokarczuk)和彼得·汉德克(Peter Handke)。

手机屏幕亮了。

号码归属地不是瑞典,是昆明,作家陈鹏打来的。半个月前,赔率榜新闻一出,陈鹏第一时间给她发了封邮件,“等你的好消息,希望你可以拿奖”,他们相识多年,他欣赏残雪,预估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获奖机会,还特意买了瓶红酒,准备开奖之夜庆祝。

红酒没开成。“我下午就跟我爱人说,我打不过那个托卡尔丘克。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他们不会那么快就给我(诺奖)的。” 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心,听不出半点失落,“我国内的书,全卖光了,国内的影响力,一下子也出来了。”

这是意外惊喜,是她三十多年文学生涯的一次转机。

三十多年前,她初入文坛就创造了自己的乌托邦。文风怪诞而深晦,行事特立独行,对文坛有一套严厉到近乎刻薄的审视标准,因此长时间被屏蔽在主流之外。纯文学日渐没落,她却从未搁下手中的笔,一头扎进潜意识这个人性的深层海洋,发动她的创造力,作品被译成日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但鲜少被关注,直至此次诺奖赔率风波,她终于站回舞台中央,告诉大家,残雪一直在,只是世人不去注意罢了。

残雪。受访者供图

“哎哟,我乐得不得了”

残雪自己留意到那条消息。她有浏览英文网站的习惯,9月28日下午,一家英国网站刊登了赔率榜新闻,她点了进去。随后,她给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编辑陈小真发去一则电邮:“小真,我又进入博彩公司赔率榜了,排第三,2011年进过一次,虽然我认为没希望,但这是很好的宣传。”

那是周末,陈小真没能第一时间查收邮件。直到周一上午,他坐在五楼的办公室,从社领导的朋友圈看到了此事。他立刻转发。

此时,消息还在小圈子打转,直至一周后的10月6日,残雪家乡的自媒体发了一篇文章《衡阳女作家残雪,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尽管“诺奖提名”说法不规范,但消息就此传开,先是中文作家圈,然后是朋友圈,残雪的名字突然席卷全网。

陈小真很快接到市场部电话,“小真,残雪的书,是不是再快点能出啊······” 购书平台上,她的作品被抢购一空,出版社不得不紧急加印,开启预售模式。做她编辑近十年,陈小真从未见过这种景象。过去,每本书的销量保持在四五千上下,这次,所有书加起来,销量有四五十万,比过去三十年总和还多。

残雪也觉察到变化。

那几日,涌入的电话增多。网上,先是当当、淘宝,然后是京东,残雪在售书籍陆续显示“售罄”,“我就高兴死了”,残雪毫不掩饰对销量的重视,“我就是为读者写的嘛,为自己写,写个日记就可以啦。共鸣的人越多,你就越开心啊。”

鲁庸也手机不离手,看到有趣的评论——“啊呀,就凭残雪这一口塑普,我也要粉她”,掉过头就跟残雪分享。“哎哟,我乐得不得了”,残雪回忆,好几天,在西双版纳的家里,她与丈夫“偷偷的乐咧”。

等待读者,她已经“等了三十多年”。有读者推崇她为“被遗忘的天才”,惊诧于她一手构建的文学乌托邦,残雪感受到迟到的善意,“这真是很温暖的感觉咯,写了这么多年,终于被读者注意到了,而且是正面的(评价)。” 她笑起来,像一位被幸运光顾的孩童。

她不吝分享惊喜,毕竟上一回,得到如此关注已是三十年前。

八十年代初,残雪在一个日记本上,写下《黄泥街》。她带着日记本,去到武汉大学,正在念研究生的哥哥邓晓芒看完书稿,“大吃一惊”。他托朋友鉴赏,朋友只读过俄罗斯文学,“看不懂”,便找到当时已在国内得过奖的作家何立伟。

何立伟至今记得那个“破日记本”,黑色硬壳,四个角是红色的,翻开来,没有行距,残雪的字“蚂蚁大”,歪歪扭扭地布满纸页。

当晚,何立伟坐在书桌前阅读,突然想起白天接过的日记本,拿来一翻,“一口气就读完了”,第二天就找到残雪住处。

残雪当时还是个体户,做裁缝。听到敲门声,从缝纫机前站起来,外出相迎。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残雪戴副眼镜,瘦瘦的,文弱,一脸书生气。何立伟顾不得初识,上来就夸,“你小说写得好,非常现代。”

1985年,在何立伟的推荐下,残雪第一个短篇《污水上的肥皂泡》在《新创作》发表。不久,第二篇在《人民文学》发表。何立伟到处推荐她,碰到其他作家就说,“长沙出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咧”。

接下来的两年,《文学月报》《青年文学》《中国》等刊物陆续发表残雪的小说。她的一系列作品闯入中国读者视野。包括《文学评论》《上海评论》在内的十余家期刊刊载了有关她的评论文章,尤其中篇《苍老的浮云》,被称为“时代意识的反映”。

她成了当时绕不过的一种文学现象。

作家彭国梁与残雪早期合影。受访者供图

理想主义的客厅

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艺术迎来黄金时代。

结识残雪前,何立伟、王平、徐晓鹤有一个“三人帮”,来了残雪,成了“文坛四人帮”。他们管残雪叫“小残”。大多数时间,四个人往一块儿凑,“不说每天吧,一星期至少四五天是在一起玩儿的,大多数时候,是我们跑去她家。”

当时,被打为右派的残雪父亲恢复名誉,分到一处宽敞的住宅,是前湖南省高官的宅邸,位于长沙赐闲湖。旧式公馆模样,门口一排高挺的桐树,窗外院子被青苔染绿。往里走,走廊右边小屋,搭张木台,上面摆着剪刀、量尺,那是残雪与丈夫做裁缝的工作台。

何立伟至今记得残雪客厅的宽敞,二三十平,屋顶很高,中间一个烤火炉。后来他给湘籍作家韩少功写信,还特别提及,“昨天,我在残雪辽阔的客厅里······”

在“辽阔”的客厅里,他们聊衣服。残雪讲究,蒋子丹的裙摆一定要做成九尺,蔡测海的西服一定要是细格子。她还给“文坛四人帮”三位男士各送了一件西装。何立伟的那件短款、人字呢,裁剪精道,新颖挺括,“那是我平生第一件西装”。后来,这几个人的作品,都被收录进“作家出版社”轰动一时的“文学新星丛书”。

残雪手艺好,逐渐有了名气。作家彭国梁赶时髦,请残雪为他定制格子西装。上身试穿,有些紧,残雪告诉他,“西装要是不卡点腰,那就看不得”,那件西服伴随他外出采访、开会、出入各种娱乐场所,直到后来发福,才束之高阁。

获得首届茅盾文学奖的古华,出国前,也特意来残雪家量身做西服。彭国梁回忆,古华穿上西装后,还被周围朋友打趣,“这就像一个破烂的家里忽然摆上了一件红木家具, 太有点鹤立鸡群了。”

那时的残雪也时髦。穿高跟皮鞋,着过膝长大衣,配一头齐肩短发,被何立伟他们看见,“说我像日本人咧”。文人墨客盈门,她不会因此在价格上两般三样,应收多少,还收多少。何立伟夸她“精”,制衣像做平面几何,经她手的布料,裁到只剩一条线,不浪费丝毫。

“辽阔”的客厅里,文学自然是主角。脾性巨狂的四个人聚一块儿,主题就一个,“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瞧不起”,其中,又以残雪为最甚,在她眼里,文坛就是“洪洞县里无好人”。

何立伟他们读完一篇小说,评价如何好,如何时髦,回过头问残雪意见,她要么说,“没看过”,要么回答,“哦,看了,那篇东西!”

她喜欢卡夫卡、博尔赫斯,至于国内同辈作家,无一人能入眼,每每提及,她的用词就是,“要不得咯”。她夸一个人作品好,同样简洁:“这个东西现代派”。

残雪“轻轻地表扬”过何立伟,“哎呀,你这个现代派”,但何立伟知道不能当真。“那是战友间的相互鼓励。”

客厅人来人往,也接纳过外省文人。有一回,四川来了三个诗人,手头紧,住不起长沙宾馆,借住残雪家。诗人爱闹,一到夜里,喝酒,聊诗,吵到两三点不罢休。残雪怒了,穿着睡衣睡裤,冲进去,“你们吵得一条街都困不得觉咧”。三人立马规矩。后来,这三人创作的“新生代”诗歌,为八十年代先锋诗闹出了无法回避的一笔。

那时,残雪对文学已经有了终极思考。她想知道,文学到底能抵达哪里。她常跟何立伟提起,“文学、哲学、宗教,在最顶端,是打通的。” 那是她文学的去处,浓烈的形而上。她笔下的人,也不叫做人,叫做人类,她的小说从一开始就“跨越了民族,国籍,地域,非常具有人类感。”

再后来,残雪因祖传风湿,受不了冷,搬到气候干燥的北京。赐闲湖的宅院也拆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化后千篇一律的楼房。客厅不再,八十年代亦回不来。

年轻时的残雪。图源自网络

少数派

发表处女作三年,残雪打算从裁缝抽身而出,专职写作。恰逢省作协设立“专业作家”,何立伟胆子大,带着残雪和她的作品,径直去了长沙市委书记家,“这个人是长沙新冒出来的天才作家……”,为她争取了一个专业作家编制。之后每月,她能从省作协领取60块工资,温饱解决了。

跻身作协,残雪却不怎么搭理作协。

作协开会、学习,她从不参加,逢年过节发一筐橘子,她也不现身,托丈夫鲁庸去取。三十多年来,作协大部分人甚至没见过这位同事。领导找她谈话,也没用。连作家间的笔会,她也不出席。何立伟知道,“她瞧不起那些(作家),(觉得)那些人不是搞文学的。”

评论家也被拒之门外。何立伟记得,曾有评论家从外地赶来长沙,想见残雪一面,遭拒绝。原因是,“他正在研究一批现代派作家,不是专门研究我(残雪)的,所以不见。” 专门研究她的日本学者近藤直子来,她立马叫上何立伟,一起聚,“她只见专门研究她的,附带研究,或者她只是一揽子之一的,绝对不见。”

“她太有个性了”,何立伟说,“我见的怪人才多咧,但是没有遇过这么怪的。” 他想起一桩往事。当年,文艺界一位知名人士称,中国只有两个文学家,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残雪。何立伟后来问她,“把你捧得这么高,除了鲁迅就是你咧”,残雪一本正经地回,“他乱说,没说到点子上。”

何立伟感慨,“夸残雪好,其实是一件难事。第一,你很难夸她好,第二,你夸她好,说的不是那么一回事,她鄙视你说的好。” 三十年后回忆这件逸事,何立伟还是忍不住笑。

残雪认为别人误解了她。她所做的是向内探索灵魂的工作,而其他作家,在她看来,多向外取材于现实,陷在传统的泥沼中出不来,不能相提并论。

她笔下,梦呓一般的叙述,跳跃的逻辑,时常让读者不明所以。处女作里,她以一句“我的母亲化作了一木盆肥皂水”开头,文坛如坠云雾。下一本书,她又写“一个人死了然后成了壁缝里渗出来的淤血和声音”,读者毫无头绪。

而臭虫、蜘蛛、鬼等意象轮番上场,初读甚至会产生“晕车的感觉”。何立伟后来用闻一多的一句诗来形容她的小说,“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人如鬼魅,没有清晰的面孔,烂泥是他们的舞台,他们在那里舞蹈。

她注定卷入争议。先是恶意的标签——“像个巫婆”、“人格分裂”、“神经病”,后来评论界集体保持沉默。哲学家邓晓芒后来分析,“看起来像是一种封杀,其实不一定,估计就是(评论家)写不下出来。” 残雪的评论难写,很多人不会,也不敢写,一写就变成谩骂。

知己如何立伟,至今不敢称自己读懂了残雪。“全世界能读懂残雪的,只有一个半人”,他解释,一个是残雪本人,半个是邓晓芒,“邓晓芒跟她做对谈,残雪经常打断,你这个不对。所以他只能算半个。”

邓晓芒为她写过一篇《残雪与卡夫卡》,自认写得不错,残雪当时也认可。但过了一两年,残雪就推翻了,“你那个太浅层次了”。还有一次,她不满意邓晓芒的评论,直接提笔在文末注释,挨个标注自己的意见。

“这是没有过的,写个评论,还把作者不满意的地方标注出来,这个地方写错了,那个地方不是的。” 邓晓芒很无奈。

在国内,残雪从未得过省级以上的奖,为数不多的肯定来自大学艺术节和零星几家杂志社。一些介绍当代文学的著作,故意将她名字抹去。

拒绝出版也是常态。第一本小说是在中国台湾出版的,尔后,陆续在日本、美国、加拿大、意大利等出书。她对国内的“不待见”心知肚明,也不强求。

近几年,她入围布克奖、号称“小诺贝尔”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还成为2015年国内唯一获得美国最佳翻译图书奖的作家。这些来自西方世界的认可,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小圈水花,随即沉底。

直到这次,高居诺奖赔率榜第三,残雪连同她的作品再次来到台前,收获掌声。“高兴得不得了”,残雪强调了几次。

最后落榜也没让她失望。“根本不算个事情,最大的特点就是兴奋,有那么多读者来关注纯文学。”她留意到一篇读者评论:“有一万个迥异又近似的灵魂住在残雪的身体里,每个人物都是残雪的一个分身、一块碎片、一根毛发。” 残雪很认同,“那个女孩子写得相当不错,比那些评论家,好几倍。”她迫不及待与他们分享,准备把出道以来国内的、国外的,别人看过的、没看过的文章都找出来,出三本《残雪言论集》。陈小真为此忙了七八天,通宵干活。

“现在是一步登天咯”,残雪一直“期待同谋者出现”,她等到了。

残雪。图源自网络

两个灵魂

热闹很快消退。开奖当晚,十几个电话涌入手机,多是媒体约访,残雪都摁掉了。“不搞咯,我又没得奖,说什么呢。” 而且她要写作,“没时间”。

几天后,叨扰渐少,生活回到原处。

早晨七点,残雪起床吃饭,一碗粥,一个鸡蛋。休息半小时,下楼跑步。午饭前,集中阅读哲学书。下午继续阅读,学英文,也做类似于气功的“呼吸”训练,直到六点,吃饭,休息,再往桌前一坐,创作小说。时间不长,50分钟左右,一天写800 -1000字。三十年来,除出国访学、偶尔去新加坡看望儿子,写作从不中断。

“哪里都不想去,每天都要这样,这样最舒服,一到外面,搞得超过一个星期(不写作),就很烦躁,赶快回来。” 残雪说。

邓晓芒理解她,“写作是她的生命”。他是从网上看到赔率榜消息的,残雪没有通知他。残雪落榜,他们也没有讨论。“她自己很淡然,这个东西,得了就得了,没得也没什么。” 跟写作本身比起来,奖项是不重要的事情。

前几年,她从北京搬来西双版纳,房子是租的,没有专门的书房,鲁庸手工打造了一个小木架,立在地上,装残雪的必用书籍。过去,他是长沙远近闻名的木匠。

不像海明威会提前削好铅笔,残雪不讲究,三间屋子,哪里有空,摆个小桌,铺好纸,就开写。以前,她用灌墨水的钢笔,如今上了年岁,承不了重,换了更轻的签字笔。

她继续“自动写作”。就像美国舞蹈家邓肯,帘子一拉就开始跳,残雪往那一坐,一股原始冲动就推着她落笔。“(写作)它就是自己的肢体运动,舞蹈”,她从不向外寻找灵感,“只要我的生命力还没枯竭,写作就不会枯竭。”

何立伟形容她“有两个灵魂,一个用来应付现实生活,一个是文学灵魂。” 进入写作,灵魂牵引她,准确生动地记录脑中浮现的场景。这是一种本能写作,或者说更像是“记录的写作”,何立伟解读为,“她的创作,应该是在文字形成之前,文字是在后面追赶,艰难地追赶着意象,在记录。” 某种意义上,她的小说,是梦境,她睁着眼,在做白日梦。

许多人走不进她的梦,她也没打算迁就。这一点,邓晓芒和她不同,即使艰涩如康德、海德格尔,他也尽量写得通俗,最起码大学生能读懂。残雪不考虑别人的接受能力,“她是从抽象的人类角度,认为人类应该读懂,至于你读不读得懂,那是你的事儿。”

但褪去这副灵魂,现实中的残雪只是个普通人,就像在长沙街头随便碰到的一位长辈。

2015年,她去陈小真家做客,特意给他一岁的女儿带了礼物:美国高校的卫衣,巧克力和一个笔记本。她喜欢小孩,抱着陈小真女儿,在脸颊亲了一口。直到现在,陈小真与残雪通话,女儿都会在旁边奶声奶气地说,“我要残雪奶奶跟我说话”。

她没什么花销。衣服由丈夫买,逛便宜店,买什么她穿什么,只有一个要求,纯棉。她不化妆,不看电影,不听音乐,除了一日三餐,几乎没有别的支出,偶尔还很斤斤计较。

前几年,残雪与一家出版社签订合同,作品首印一万,到期付款。或许担心滞销,出版社只印了三千册,迟迟不肯履行合同。诺奖事件后,残雪发现出版社有加印嫌疑,尽管此时合同已到期。

“他们觉得出了这个书,(趁诺奖热度)就要捞一把。” 她气坏了,找邓晓芒商量,想要找作家权益保障委员会维权,谴责出版社,“让他们把稿费吐出来”。

“算了算了”,邓晓芒是典型的文人,拉不下面子,“不要搞,不要搞”。最后作罢,但残雪依然不忿,“这是我劳动的果实,血汗钱,我要用来生活啊”。她计较金钱,也坦荡承认,“我最讨厌清高了,我不是那种人,我很世俗的咧。”

外界说她清高,是因为很少有人真正走近她。

她几乎每年出一本小说,锻炼也是为了长久地创作。早年还住长沙时,夏天,她坚持上午到湘江游泳。作家彭国梁常在赐闲湖的小巷里见到跑步的残雪,若是下雨,她就打着伞跑。年轻时,她一天能跑四五公里,现在老了,不得不少跑一些。

残雪清晰感受到年岁带来的变化。尤其近几年,好友近藤直子、马悦然相继离世,她颇受打击,“感觉一下子少了一条手臂”。文学是他们共同的事业,她要一个人挑起这副重担,更要争分夺秒。

残雪与图书编辑陈小真。受访者供图

这十年,她在准备一本大部头哲学书,预计一两年后动笔,非写不可,“不写出来就可惜了,浪费了,我的生命就浪费了。” 文学与哲学在顶峰相遇,是她追求的理想状态,就像法国女作家萨岗所写,“(作家)应该策马奔腾,脚不沾地,耳际生风,跨越一个个可笑的藩篱。”

“而且只有我才能写这个东西咯。” 她一如既往的自信。

月初,上海一家书店邀请她推荐书单。国内当代作家,除了自己,她还推荐了张小波。她喜欢张小波的几部中篇、梁小斌的几篇散文,在她看来,他们三人才是未来文坛唯二的顶梁柱,“他们两个算一个嘛,我算一个。”

(文中部分内容引自残雪《为了报仇写小说——残雪访谈录》;何立伟《白色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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