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家的孩子必须要努力「穷人的孩子要积攒多少人生资本才敢第一次迈入艺术殿堂」

来源:八戒影院人气:469更新:2023-03-07 23:42:09

冬去春来,我决定去北京电影学院进修。

面试当天依然春寒料峭,面试官饶有兴趣地审视着我的简历,突然问我为什么要从法律行业转到电影行业。这让我头脑发懵。半分钟后,我下意识地说了一通我其实已在电影相关领域工作了好几年、想让自己更专业一些的陈词滥调。飘飘忽忽地走出来,其他面试者对电影艺术侃侃而谈的自信声音在走廊回荡,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

西土城的地铁站破旧而混乱,但因为往来的是电影学院的年轻人、老师和艺术家们,倒为其增添了一份别样的落拓不羁的气质。

为什么要从法律专业转到电影行业呢?这个问题一路缠绕着我。

其实,要是我高三毕业直接去学电影,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问题吧。

对普通人来说,学艺术何其奢侈,几乎可以和自私透顶划上等号。父母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孩子理所应当回报父母。报专业当然要报最好找工作的方向。对女孩子来说,学法律很好,读师范类大学的法律专业更好,以后进可考公务员当法官,退可去学校里当老师,工作稳定,好找对象,用不了三五年就能反哺整个家庭了。

以上是不是父母的原话已经不重要,它们早已内化在我的大脑里,成为我自己的一部分。也许,对于地处中部、经济落后的玉阳来说,它们已经内化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成为了学校的氛围和社会的基调。学艺术是有钱人家的事,不只经济支出大、毕业后回馈慢,而且没人知道艺术为什么值得孩子用一生去学习——就是为了毕业了能当美术老师、音乐老师,或者去电视台当主持人?

虽然在发达国家,艺术也只是少数人的事,让每个孩子都弹钢琴、画油画也不正常,但对那些内心有强烈声音的孩子们呢?他们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美,体会到了别人体会不到的悲伤,内心的火焰和忧愁只有在艺术中才能得到安慰。可是父母的期盼和诉苦把孩子的潜力变成了羞耻——他们已经多少年没有买新衣服了,你竟然要买全套的画笔和颜料?明明只需要一根1元钱的中性笔和再多一点的努力就可以考上大学,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己,想在30岁以后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家庭革命?没关系,从国企辞职时、离婚时、放弃财产时,我已经演练多次。从童年到少年到长大成人,我从未奢望过他们能为我提供真正的安慰。家是我永恒不变的战场,和一闪而过的港湾。

一周后,已经基本放弃的我打算重新投简历,找个公司上班。虽然不甘心,但天天在家看着母亲,不管对她还是对我都是一种煎熬。对小月亮来说,比起随时都在身边、但随时都在愤怒的妈妈,她也更需要一个即使不总在身边、但只要出现就是平静愉快状态的妈妈。这更是我自己从小以来的心愿:哪怕母亲出差好几个月才能回来,回家时只要是开心的,我就感觉自己在被她爱着。

可没想到的是,我竟然被电影学院录取了。

我又惊喜又迷惑,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他们,可能在众多踌躇满志的面试者中,我掩饰不住的迷茫,和即使迷茫也身不由己要冲过来的那股劲儿让他们印象深刻吧。他们或许在想:虽然她的艺术功底为零,也讲不出黑泽明和塔尔科夫斯基,但一些专业而平庸的学生已经让我们厌倦,就让这个满口谎话的法律专业的叛逃者过来试一下吧。

我不无自恋地畅想着,也急不可待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当然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随口那么一提,好像我根本不在意、也没有使过力似的。

母亲有点担心我去那里到底能学到什么,电影在她眼里都是些玩玩闹闹的东西,而且还是全日制的,这段时间班也没法上了。但另一方面,毕竟女儿能在30多岁跨专业被电影领域的最高学府认可,也给她带来了某种久违的学霸母亲式的骄傲。让我担心了好多天的家庭冲突竟然很顺利地就过去了。

上课的日子很快来临,我这才发现:班里大多是90后,甚至95后,和我同岁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多数都是专业编剧,已经有过自己的作品。在大家好奇的询问下,我略带害羞地讲了自己转专业过来、又是单亲妈妈的情况。没想到这些年轻人们竟然认为我独立又勇敢,简直酷极了!我既惊喜又忐忑,当了太久的受害者和可怜人,猛一下被另眼相看,缺点成了优势,还有点不适应。

原来我的人生也没有那么惨,或者,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是不是惨得还有点不够?

第一次剧本讨论会,我兴冲冲地拿来几个自己写的故事大纲,等着最后一个发言压轴放大招。其他的年轻孩子们写的都是一些青春的懵懂情愫、或是家里的一些琐碎事,我写的可是情节百转千回的悬疑罪案,里面的机关设计都是从我的法律和法医专业书里挑选出来的,绝对让老师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我得意洋洋地等待着,等到的却是老师紧皱的眉头: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写这些吗?

这些故事讲的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致命复仇,主人公多年前……

打断一下,我不是问你故事内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写这些。

老师疑惑地、失望地看着我,我的心凉了大半截。我只想着把故事情节编织得精巧复杂,显得像个专业编剧,再用上老本行的法律知识和案例,突出自己的特长,仅此而已。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创作。

不就是想要完成自己少年时没有完成的夙愿吗?

老师点评着其他人的习作,那些被我视为过于平淡的小情愫、小家事的文章,却成了老师眼中的可造之材。

老师看看我,说道:

他们写的才是真正困扰自己的事,是能让自己流泪的情感,是自己内心坐卧难安的秘密,哪怕凌乱一点,我们都可以慢慢改。你编造了那么复杂的一套情节,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接下来的电影课程,老师们在带大家学习专业知识的同时,也同样在一遍遍叩问着同一个问题:身为创作者,你为什么要创作?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内心拿出来,给大家分而食之的真诚和勇气?

天气越来越暖和,春天的柔风吹拂着我的面颊,我独自徘徊在校园,回忆着老师的话,努力寻找着内心深处真正在汹涌的东西——不是用写作活动完成少年的夙愿,也不是用头脑思维去设计情节模型,而是卸下所有的心理防御机制,看看还剩下些什么。

渐渐地,手风琴的旋律模模糊糊地响起,《三套车》、《喀秋莎》、《红莓花儿开》……接着是红星厂挂着主席画像的工人俱乐部大楼,穿着整齐蓝色工服的三线厂工人们在排队参加合唱比赛。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父亲善良勤劳,却颠沛流离在“坏人”中间,先是我的母亲,然后是工厂破产后外面的社会,现在是不孝的我,所有人都不公平地对待他,而他始终用付出和忍耐作为回报。他是真的好人,而作为好人的结果,就是身边的人都变成了坏人……

头脑混乱,但砰砰作响的心跳和夺眶而出的泪水清楚表明,这就是我要写的剧本了——世界上一个真正的好人,他来自一个失落的乌托邦……

老师细读了我的剧本,几乎一字一句地从头到尾做了点评。这一次我没有任何虚荣的期待或是担心被差评的忐忑,写这些文字已经耗干了我的心神。这是我第一次用身心、而不是用头脑去写字。

电影学院砸开了我的外壳。

可是最后老师依然批评了这个剧本,他认为我在微弱的勇敢之后,还是把电影写成了红色劳模宣传片,“父亲”这样一个绝对利他主义的人物是有问题的。

他没有问题!他就是善的,坏的是其他人!

我的感情受到了强烈伤害,这种伤害也意味着老师说对了。

修改已经完成的作品是最痛苦的,我下载了很多的前苏联歌曲来听,买了一整箱的秋林格瓦斯饮料,边听边喝边写,决定把三线厂好人的剧本改好。可是却越改越假。我好像重新回到了用头脑去防御内心的虚假模式中。

最终,我退却了,在截稿日期之前另外写了一篇剧本交了上去,关于少年时和母亲的相爱相杀,这次因为没有说假话,我通过了评改,不会影响到进修班的结业。

可老师是失望的,那被他寄予厚望的善恶难辨的乌托邦的故事,被我匆匆放弃了。

格瓦斯,是俄语中“面包发酵”的意思,是一种盛行于俄罗斯、乌克兰喝其他东欧国家的含低度酒精的饮料,用大列巴面包加乳酸菌、酵母菌发酵而成,颜色近似啤酒而略呈红色,酸甜适宜,有开胃、健脾、降低血压、消除疲劳的功效。对我来说,它就是前苏联的味道,每当拧开格瓦斯的瓶盖,醇厚的面包的香气在滋滋作响的气泡水中喷薄而出,我就会想起童年,想起红星厂。尽管我并没有在童年时喝过它。

如此醉人,如此深情,它怎么可能含有罪恶呢?难道艺术殿堂一路召唤我披荆斩棘至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样一个答案吗?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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